黑柩·花絮总集篇八
本文是黑柩第九季(已中断)的花絮,同时还夹杂了一些以前的花絮。黑柩第九季于24年初举行,剧情展开到叶心等人来北沙与高冒进行和平会谈,一众玩家经历原绘制造的“梦境(镜缘童年回忆)”、偶遇陆柩原星风薰团体、街头偶遇月见灯并开KTV派对、与混混集团的战斗、在月见灯家学习武艺、去往北沙证券所观察北沙股市等一系列故事后(其实好像还蛮多的)和叶心汇合,戛然而止。群主每每想到自己因为工作原因没空继续开团,十分痛心。不知道下次开团又是何年何月,又会有哪些新朋友和老朋友。
已经写了两季花絮了……
黑柩TRPG每进行一季,KP(也就是站长)便会推出一些“花絮”,帮助玩家和黑柩世界的关注者理解黑柩TPRG剧情。事实上,不了解黑柩世界的读者也可以阅读——这些故事本身也是独立的故事。
部分故事需要了解黑柩TRPG第九季及之前的剧情才能完全看懂——不用在意,如果感兴趣的话只关注自己能看懂的就好了。
黑柩TRPG与创作企划官方QQ群:756898907
注意
花絮:表示在黑柩TRPG中已经发生或很可能发生的剧情。
楔子:代表在未来的黑柩TRPG中可能发生的剧情。
画外音:代表在平行世界线中可能发生的剧情。
花絮:大和民族的新希望
北沙市,日本街商会。月见家家主月见武、长女月见灯、其弟月见力正往此处赶来。灯开着武的轿车,武和力则在后座。
力:爸,姐,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日本街的会议唉!话说为什么叫我?可以帮上忙的话我会尽量的。
灯:说实话,所有华族家主都出面的会议我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规模的会议有好几年没召开了吧?
武:是的。这次多亏青都的齐藤家想联系我们讨论在那边建日本街的事,不然平时大家都忙,也没机会见面。
趁着说话的工夫,力打量了一下父亲和姐姐的衣装。姐姐穿的是她珍藏的最为华丽的樱花和家纹交缀的和服,父亲穿的也是家纹和服,只有他还穿着平时的T恤,突然感到一些惭愧。
力:我是不是该回去换件衣服?
武:(慈祥)没事。本来也是我的问题,今天我本来打算一个人去的,后来才决定还是要叫你们。
灯:阿力就这样穿,很好看。
力:(笑)我保证不丢份。
三人到达了商会。月见武本以为自己到的是最早的,刚想指挥下属准备接待来宾,却看到一位穿着执事服、扎着高马尾的高挑女子正从容不迫地安排着会场。
月见武:哎呀,时崎小姐,好久不见!这太麻烦您了,正值我当会长,本来早早过来想做这些事情,这可太不好意思……
时崎:(行礼)会长好。按会规的确应由会长负责,不过时崎家在上次的华族排名中顺位第一,所以有在重大场合负责接待各位的义务。
月见武:哎呀,那个排序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话说贵家主呢?他还是不方便出面吗?
时崎:家主正在闭关修行,在下代行家主义务,还望见谅。

月见力:(低声)姐姐,这位是谁来着?我对时崎家不是很熟。
月见灯:(低声)时崎信子,时崎家主时崎宗望的女儿。她家家主据说是个魔法师,这些年来在攻克一个重大难题,几乎不露面。
月见力:魔法师?好神奇啊。
月见灯:这几年神奇的事太多了,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会场差不多收拾好之后,客人们来了。非华族和商会的合作者按会场规定只能位于客席观看会议。月见灯和时崎信子自觉地来到了门口,和商会职员们一起接待来宾。月见力也跑去端茶倒水。
有资格坐会席的第一位客人入场了。这是一位花枝招展的……女人,玉做的发髻将她的头发盘得招摇,花团锦簇的和服比月见灯的还要艳丽数倍,娇柔的妆造使其看起来十分秀丽——如果大家能够忽略他那不阴不阳的声线的话。
?:各位好啊!(招手笑)还请大家多多支持我们春叶屋!
客人当中不少人笑出了声,仿佛听到了什么不便公开讨论的笑话。

月见力:(疑惑)姐姐,他是谁来着?看着很好看,怎么听着不像女的?
月见灯:(扶额)还记得小时候欺负你的那个吗?
月见力:(惊讶)川崎罗?可是……
月见灯:他现在自认为是女人了。他经营的春叶屋,是个从散居区招贫民女性过来卖春的地方。
月见力:(鄙夷)那家伙……什么把他变成了这样?
月见灯:天知道。
第二对会席客人入场了。这是一对穿着洋裙的姐妹,看起来十几岁。她俩并列入场,在左边的女孩用眼罩遮住右眼,在右边的则遮住了左眼。两人梳着古朴的公主切,穿的却是洋裙,颇有种混搭感。
人群中传来一阵欢呼。
?:两位原来是华族啊!
??:两位海老名谁是姐姐谁是妹妹,今天可能就能揭晓答案!
海老名姐妹只是向他们招手。
月见力:妙可居酒屋的两位老板娘!他们也是华族吗?我一直都不知道!
月见灯:嗯,海老名惠子和海老名双叶,两位都挺好打交道的。不过要注意的是,她俩跟谁都好打交道,重要的事情没必要告诉她们。

月见力:(叹气)还真是。我在居酒屋玩斗酒大赛赢了,她们奖励了我一个拥抱,结果我回头想找她们搭话,她们就敷衍我,搞得好像她们没这么干过一样。
月见灯:(笑)你还斗酒上了。老弟,这种事情可别学我。
月见力:偶尔偶尔。
第三名会席客人来了。这人穿着一身厚厚的盔甲,看着孔武有力,但连头部都用盔甲包裹着,完全看不出长相。
月见力:我记得……有一个华族之前对我们挺好的,叫柳生?那难道是柳生家的柳生纯一哥哥?
月见灯:是的。他家的故事挺惨的,今天就不提了吧。
柳生纯一走过会场时,只是向观众默默示意,一言不发。观众只是小声议论。
?:柳生家的遗子啊……听说散居区的雇佣兵很多是他在带。
??:当年那场火灾要是没发生,现在柳生家也能主持日本街了吧。
柳生纯一就座的时候,时崎信子给他端上了茶。
时崎信子:(轻声)纯一,最近伤口还会溃烂的话记得联系我。我已经有段日子没看见你了。
柳生纯一:信子,近来家里还好吗?
时崎信子:还好。只不过光是家里还好没用。
最后一位就座的是月见武。他向众人鞠了一躬,便宣布会议开始。
月见武:接下来,我们连线位于青都的齐藤。最近由于和平会议的原因,北沙的互联网可以对外连接了,这是一个与青都日本人增进联系的好机会。
月见武:青都的齐藤优子小姐是一位热心人,想要为青都的日本人也建一个家园,所以找到我们,希望我们能够提供建议。
大屏幕上,出现了齐藤优子的脸。她端正地跪坐着,身着家纹和服,一把武士刀横放在她膝前。
齐藤:(微笑)很高兴见到北沙的大家。ども。
众人:ども。
月见灯总感觉这人的眼神有什么不对——扫过自己的时候,齐藤显然停了一下,露出了不经意的笑。
月见武:久仰大名,齐藤小姐。您的父母还健在吗?
齐藤:(低眉)家严家慈已经逝世了,我现在是齐藤家家主。
月见武:抱歉,请允许我表示悲哀。
很快会议就进入了正题。
齐藤:诸位,我希望我们大和民族能在北沙和青都都具有一定的影响力。此次劳烦大家,是希望能够与大家在金钱和人力等资源的交易上达成协议,从而为我们在青都的日本街建设提供助益。
齐藤:在青都建设日本街,首先需要找到足够多的日本人。这可能需要北沙的各位提供经验参考。
正在她说话的时候,月见力给月见灯递了张纸条。
月见力:(纸条)姐,你说这个齐藤为什么突然联系我们?
月见灯:(纸条)就像她说了一样,扩大影响力。这人在青都有一定势力,是富贵集团的总经理,但手上应该没有多少嫡系,所以想靠这种方式为自己招纳心腹。
月见力:嫡系吗……哦,就是自己人对吧。还真是啊。
齐藤:(继续)我会给大家发送一份我拟定的协议草案。我愿意为北沙日本街提供经济支持,希望日本街的各位能够为我提供名义上的授权,同时为我在青都的行动提供人力和技术指导。(笑)我对日本文化没有大家那么了解,所以要打造纯正的日本街,各方面都需要大家的帮助。
川崎罗:(掩面笑)这就说得太客气了,齐藤小姐。您的和服制式和行为举止,都像极了传统武士呀。
客人们也笑了起来。一时间,会场的氛围轻松无比。
齐藤:哪里哪里。我的发言到此暂时结束了,还望大家发表意见。
人们在和齐藤讨论的时候,也在互相讨论着一些话题。本身大家能够聚在一起的机会就不多,这次会议变成了在场所有人的交际场。
月见灯微笑着走到了正在闲聊的柳生纯一和时崎信子身旁。
月见灯:柳生先生,(行礼)最近银行遭遇的劫案,和您接触过的雇佣兵有关系吗?
柳生纯一:(思考)这事啊。有的,我也想找机会和你说来着。
月见灯:(眼睛一亮)您说。
柳生纯一:第二散居区最近死了好多雇佣兵,是我朋友告诉我的。你可以去打听打听。
月见灯:多谢。
月见力:(走近,低声)姐,那事不是铁狼帮干的吗?
月见灯:铁狼帮的主力是群混混,我接触的那群家伙是军人,和他们差别太大了。肯定是雇佣兵。
月见灯:我们知道是一回事,要证明是他们干的又是一回事。
月见力点了点头。
月见灯阅读着齐藤给的草案,突然眉头一皱。她发现齐藤现在有空,于是走向了屏幕。
月见灯:齐藤小姐,我有一问。
齐藤:请讲,月见小姐。
月见灯:您在草案中提到要建设一个“大和精神纪念馆”,还说希望希联乃至全天下的日本人能够形成民族意识,认识到自己刻在血液中的与众不同,能够团结起来振兴大和。您是认真的吗?
会场安静了下来。显然不少人并没有认真看草案。
齐藤:(微笑)的确是认真的。有什么不对吗?
月见灯:您在草案里拿神风特攻队和古代侵略朝鲜、中国和东南亚的军队举例子。这样的历史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好纪念的吗?这不是大和民族的耻辱吗?
齐藤:(思考)为什么说是耻辱呢?我认为这些历史很能反映我们的精神。为了自己和民族的目标,应该不惧一切地去奋斗,即便身死也应无悔。
月见灯:话是这么说——但这些事情是好事吗?据我所知,如果日本不发起战争,大家都能获得幸福。正因为日本发起了战争,最后大家两败俱伤。
月见灯:为什么要拿这些事情出来做文章呢?
月见灯:我认为,日本街是为了给在我们民族的文化中成长的同胞们提供“幸福”而建立的。每天能在聚会和居酒屋中度过快乐的夜晚,这才是日本街的特色。
海老名姐妹点了点头。客人们也议论纷纷。川崎罗等人则若有所思。
齐藤:(笑)幸福?
齐藤:各位可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局?如果不能抵御来自各方的威胁,谈何幸福?
众人又安静了下来。
齐藤:我们是一个伟大的民族——伟大就伟大在经历了残酷的灾难以后,数百年之后还没被打碎,还能团聚到一起。这是因为刻在我们血液里的“天才”基因。
齐藤:然而天才,是注定要被他人剥削的。天才生在世上,要融入社会,就注定要接受他人的评价和审视。为了换取他人的认可,天才们往往选择忍受剥削。
齐藤:如果我们不再忍受这些剥削,我们就能成为“超人”,高于比我们卑微的人类,享受他们的供奉而无须再被任何凡庸的不安折磨。
有人不自觉地鼓起掌来。
柳生纯一:(抬头)这位女士,你到底想说什么?
齐藤:同胞们,斯卡雷特家族没有想明白的事情,我们应该想明白。(起身)我们拥有这么多财富和资源而团聚在一起,更应该充分发挥我们的优势,去征服我们已经暴露或还在躲藏的敌人!
齐藤:否则,想想古代德国的犹太人吧!难道我们要等到其他人向我们下手的时候,我们才像老鼠一般地逃窜吗?
齐藤:希望各位认真思考我的主张,思考何谓大和精神!

客人们开始陆陆续续鼓掌。
那一刻,月见灯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齐藤优子的眼睛。
月见灯:(低声)你,不简单。
花絮:大权手中揽,艺校姐妹花
北沙市,政府附近的一处私人宅邸。高冒赏给了西娜一大笔上任报酬,于是她搬出了文艺救国队的宿舍搬到了这里。虽是如此,百废待兴,她也不知道往这摆点什么好,佣人也没雇,偌大个房子空空落落的。
她在附近的书店拿了份报纸,在报纸的夹缝中看到了文志远的通缉令。
西娜叹了口气。
西娜: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也许是换了手机,也许是不愿联系,总之文志远的手机无论如何都打不通。
不过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西娜总觉得可能是最坏的那种可能性。只有这样她才能安心。
西娜:(自言自语)每次看到他就会纠结他的事情,可是我已经不想再去找他了……
西娜将目光瞟向报纸封面。
西娜:富贵集团事变,学生死伤众多?有意思。
西娜在封面赫然看到了齐藤得意扬扬的脸。
西娜:(惊)这不是……哦,我就说忘了点什么事。
没过多久,西娜拨通了齐藤的电话。
齐藤:喂?是……
西娜:(惊)齐藤,你都是大名人了,一直都没换过电话号码?
齐藤:这个电话一直都没多少人知道,我就没换。你该不会是……西娜吧?你还活着?
西娜:(嗤笑)什么叫我还活着。你讲话怎么比以前刻薄了。
齐藤:不是啊,当时高冒跑去北沙的时候我联系过你一次,你也没接电话啊。
西娜:那会北沙已经开始封锁网络了,你赶得不巧。而且我也换手机了。
齐藤:呃,所以……好久不见?
西娜:(笑)好久不见。
西娜:我记得我们上次见面还是你家……出事之前。那之后你去哪了?我一直没找到你。
齐藤:我故意把手机关机了。我去闭关修炼了。
西娜:闭关修炼?哦,说起来你在最近的那个事情里面好像很能打的样子。你什么时候学会武功的?
齐藤:(笑)跟你的话倒是没必要隐瞒。我带了点钱去投奔了富贵集团的王霜风,王富贵他妈,她教了我一些忍术。至于武士刀,我是自学的。
西娜:你这画风……和之前可真不同啊。
齐藤:那你的画风呢?(嗔怒)你既然在北沙那边还活着,应该有很多种办法联系我吧,为什么不联系我?
西娜:(笑)我现在要当大官了!我要是个小人物,联系你这个大人物也没道理不是。
齐藤:那倒也不至于……我正愁在北沙缺内应呢。咱们当年也是学校里的阳春白雪,姐妹一场,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的。
西娜:你就不好奇我要当什么官吗?
齐藤:嗯哼。
西娜:宣传这个方面的。
齐藤:那还挺适合你的。
西娜:(笑)是吧。
齐藤:你来搞宣传,就可以提振大家的信心把生活过好……
西娜:那倒也不是为了这个。
西娜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
西娜:优子。我们都变了。
齐藤:确实。不过,人总是要长大的。
西娜:优子,你在最近那次事件里杀了多少人?
齐藤:(不屑)我可没动手杀几个,都是他们来袭击我。至于他们各打各的,我哪管得着。
西娜沉默了一会。
齐藤:嗯,怎么了?这可是你自己要问的……
西娜:我太羡慕你了!(笑)那伙学生本来是和工人联合的,我没猜错的话,你使了点手段让他们斗起来了,对吧?
齐藤:(嗤笑)没错。工人嘛,最要紧的事情还是赚钱,只要日子还过得去,谁会天天去钻研怎么跟老板作对。这时候,他们看着那些家里给养着还要天天给社会添乱的学生,就会来火了。
齐藤:不错啊,(笑)看来西娜你也是个坏家伙了。
西娜:我还要向你学习。我正愁着要找个什么理由开开杀戒呢。最近北沙的学生不老实,我也想治治他们,从他们这块下手。
齐藤:(叹气)我倒不是因为想杀人所以这么做,实在是这群学生踩着我逆鳞了,动我吃饭的家伙事。(嗤笑)可以的话,我也希望大家都能幸福啊。
西娜:那我不一样,我喜欢杀人。不仅喜欢杀人,我还喜欢虐人呢。给他们一些虚假的期待,然后把它戳破的感觉,特别好玩。
齐藤:还真是。(笑)我手上有个叫夜瞳的,之前我捉弄了她一下,虽然也是想着让她做点正事,但是看她那反应简直超好笑。不过还是挺有能力的一个家伙,不能玩坏了。
西娜:齐藤——虽说我们都变了,不过看来我们还是很有共同话题的嘛。
齐藤:也可能我们从来都没变过,只是环境不同了。
齐藤:西娜,我记得你父亲是在青都事变里牺牲的,对吧?
西娜:(沉默)嗯。
齐藤:我们的经历很像。
齐藤:不过,你是北沙的高官,我是青都的总经理。我们之间,可能要避嫌。
西娜:那不见得。我问你个问题,你选择留在青都而不是跟随高统领,是因为喜欢青都,还是喜欢希共,喜欢叶心?
齐藤:都不是。我只是单纯地讨厌高冒而已——他妨碍我赚钱了。希共虽然恶心,但跟着希共反而能赚钱,这我还是知道的。
西娜:那,如果有机会的话,你想不想……取代希共?
齐藤:(笑)当然想啊。
西娜:那不就对了。
齐藤:以后常联系。你等我一分钟。(不久后)我在北沙的富贵仓库放了几根金条,有空记得来拿。
西娜:(惊)太客气了优子。这我怎么好意思……
齐藤:你会有办法报答我的。
西娜:(笑)那肯定。和平会议相关的一些机密内容你需要的话,我应该有能力给你弄过来。
齐藤:期待,不过这个不急。我们回见。
西娜:嗯,回见。
齐藤:西娜……(深呼吸)你可能是我如今唯一一个能说些真心话的人了。

西娜:(叹气)你也是。
楔子:鸣十二与鸣十三
多年前的北沙镇,良玉村。这是个比较偏僻的村庄,鸣十二和鸣十三的爷爷辈来到了这里定居。鸣家从她们爷爷这一代家道中落,据说以前还算是富贵人家,得罪了黑道所以躲到了这里。
小时候的鸣十二喜欢一个人对着花花草草沉思,鸣十三和她差不多大,家里其他的兄弟姐妹又比她们两个大了太多,所以即便鸣十二比较孤僻,鸣十三也乐意和她玩。
这天,鸣十二又在对着田里思考了。只不过她没有蹲下来仔细观看,而是眺望着远处的什么。扎着小辫的鸣十三蹦蹦跳跳地从她眺望的方向跑过来,满脸激动地举着什么花。
鸣十三:姐姐姐姐!这是什么花呀!
鸣十二:(微笑)十三,这是油菜花哦。
鸣十三:姐姐在看的也是这个吗?
鸣十二:对哦。我刚刚在想,这附近还从来没出现过油菜花。要是我们种一点,可以榨油,就是我们平时吃饭要放的油,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用,也可以分给大家哦。
鸣十三:(笑)那我去摘几朵!
鸣十二:我陪你去!

鸣十三牵着鸣十二,一蹦一跳地冲向花田。即便年纪比她大,鸣十二自认为十三身上的冲劲是她比不了的,加快了步伐之后她便有些气喘吁吁了。
在花田里,鸣十二给鸣十三的小辫上别了一朵她精心挑选的小野花。两个孩子开开心心地在这里玩了一会,到了傍晚便回家。
她们到家的时候,爸爸出来迎接。但他的脸上没有平时的喜悦,反而抹着擦不掉的阴翳。
姐妹:爸爸,怎么了?
爸爸:你们的弟弟刚刚死掉了。
两个孩子忙忙进屋,只见她们的妈妈在床上,正抱着被布裹住的孩子啜泣,旁边是一脸颓丧的接生婆——
那是一个死去的婴儿。如果他能睁开眼睛呼吸,他也许叫鸣十四。
接生婆:喜春啊,咱们村里都是这样的。会过去的,身体要紧啊。
喜春:(哭)那毕竟是我怀了十个月的孩子。
接生婆:鸣嶷啊,月子还是要让她坐的,得辛苦你了。
鸣嶷:(叹气)我明白。这不怪她。如果能搞清楚为什么村子里的大家会这样就好了。
那时候,鸣十二和鸣十三不会想到,这一切和她们村里的那条河有关。这是她们妈妈的第十四个孩子,而在这之前,已经夭折了好几个。除了鸣十二和鸣十三,只有鸣二、鸣四和鸣七活着了。
那之后又过了很久,爸爸鸣嶷和妈妈喜春都从这灾难中走了出来,鸣家恢复了平日的生活。
这天,鸣嶷完成了农活回来,看到鸣十二在地上玩着一些奇怪的玩具。
鸣十二:(举起)爸爸,这是什么呀?
鸣嶷:(笑)这个是电容,这些是电阻。它们组合在一起,就可以变成我们平时用的收音机和电视机,还有家里的灯。
鸣十二:那要怎么组合呀?
鸣嶷:十二,去读中学以后你就知道了哦。
这话被从房间里出来到客厅的喜春听到了。
到了傍晚,喜春把鸣嶷拉进了房间。
喜春:孩他爸,咱们手上的钱只够让一个孩子接着念书了。你今天的意思是,让十二去念书?
鸣嶷:是啊。她从小就对各种各样的知识感兴趣。她天生就是读书的料。
喜春:十三你打算怎么办?
鸣嶷:我再观察观察。我会给十三安排一条她能走的路。
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鸣十二去了城里的中学念书。鸣嶷和喜春倒也没亏待十三,毕竟鸣二和鸣四在外打工会给家里寄钱,鸣七在家帮忙干农活,养活她的钱倒是有。只是城里的中学太贵了,乡下又没有……
鸣十三倒也没闲着,和村里的孩子玩闹过后,也会帮家里干农活。
这天,鸣嶷走过客厅,发现鸣十三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盒DVD,在电视上放着——那是古代的功夫电影,他记得这电影的男主角叫作成龙,他也很喜欢看。
鸣十三正专注地学着电影里的招式,有板有眼地舞着拳。
鸣嶷:(笑)十三,喜欢功夫?
鸣十三看到爸爸,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鸣十三:(笑)爸爸,我想学功夫。我看村里好多孩子都在看这些电影!他们很羡慕会功夫的。我想打拳给他们看!
鸣嶷:那你就问对人了。其实我们鸣家以前是武功世家。爷爷教过我怎么舞弄拳脚,只是你哥哥姐姐们悟性不高,也不喜欢这个……
鸣十三:(笑)爸爸教我!
自那以后,鸣嶷无论多忙都会抽出时间教鸣十三武功。
鸣嶷:十三,爸爸教武功很严格的。你要先学会基本功!要会扎马步,正呼吸!
鸣十三勤勤恳恳地练了好几年,期间经常在村里东边轻功摘果子,西边飞腿水上漂,惹得村民阵阵叫好。

鸣十三十六岁那年,村里有人从外面回来,说是学了什么技术,开了个赌场,什么机子都有。
鸣嶷觉得赌博不是什么好事,干农活也总是绕着那块走。奈何村里赌博的人越来越多——终于有一天,他看在朋友的面子上来到了赌场。
友人A:这个叫老虎机,特别好玩,随时可以玩!鸣哥你试试!
抱着对新事物的好奇心理,鸣嶷坐了下来,拉动了摇杆。拉了两下,他准备在上面花的钱就没了。
友人A:不急嘛鸣哥,再拉拉应该就中奖了!
于是鸣嶷又拉了一下。
“头等奖!”整个店里的喇叭都响起了这声音,令人耳晕目眩。
友人A:恭喜啊鸣哥!
鸣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那之后,鸣嶷越来越频繁地往赌场赶了。首先还会做完农活晚上再去,到后来白天都会过去,农活全部甩给喜春、鸣七和鸣十三。
鸣十三不知情,和平常一样与村里的小伙伴玩。只是她发现回来以后,喜春和鸣七比以前更忙了。
鸣十三:姐姐!妈妈!最近也不是春忙啊,你们这是……需要帮忙吗!
喜春:不用,你回家休息吧!
鸣七:没事,之后再说!
鸣七擦了把汗。鸣七虽然也就二十出头,但常年的农活和头上的汗巾让她看着像快三十岁了。因为鸣嶷总想着让她嫁个好人家,鸣七也不着急结婚,于是一直在家务农。
鸣十三终究发现了不对,开始越来越多地帮家里干活。
鸣嶷:钱呢喜春,我钱呢?
喜春:那是我的钱!我藏起来了!
鸣嶷:听着喜春,(焦急)我现在干的事情比干农活挣钱多了!马上店里就要开大奖了,现在正是抢时间的时候!如果我不在场可能大奖就被别人拿走了,我之前的投资就全泡汤了!
喜春:(耳光)鸣嶷你是不是疯了!如果这东西能赚钱,其他人为什么不去干!你以前可不是这样!
喜春抱头哭了起来。
鸣嶷不想管这些。曾经的他这时候一定会细心安慰妻子,但现在他脑海里只有大奖。
还有朋友刺激他的话。
友人A:大胆摇啊!你可是鸣家的老大,这不是你的风格!
是啊,鸣家以前可是贵族啊。
鸣嶷已经决定好了。梭哈。
这天,鸣嶷没有去赌场,而是打起了电话。
鸣嶷:喂,鸣二啊……家里出了点事,有人要找麻烦……
鸣嶷:鸣四啊,这边需要你回来,麻烦你了……
鸣二和鸣四匆匆忙忙地赶回了家。刚一到家,一群人就气势汹汹地围住了鸣家。见到鸣二和鸣四这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他们骂了几句就撤了。
鸣二、鸣四:爸,他们是谁?
鸣嶷:呃,爸跟他们有点矛盾……
喜春:(叫骂)他们是来家里催债的!你们爸已经赌博赌到咱家老本都没了!
鸣七:(哭着抱住)妈,消消气……
鸣十三看着这个场面,不知所措。这一段时间以来,她已经忍受这个氛围太久了,然而她没有任何办法。难道要她去打自己的爸爸一顿?她做不到。
鸣嶷出乎本能地红着眼上前一步,掐住喜春的脖子。
鸣嶷: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让孩子知道这些事情又有什么用!
鸣四顿时脸都气红了,鸣二走上前去艰难地拉开了两人。
鸣二:好了,爸,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没必要瞒着。
喜春半跪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快晚上了。几个人沉默着进了屋。鸣嶷向大家连声道歉,真心诚意地跪在地上认错,又给家人们做了一顿菜。饭桌上,众人才慢慢有了话聊。
晚上,喜春把鸣十三喊到自己的房间。她已经和鸣嶷分房睡很久了。
鸣十三:妈,(抚摸)您刚刚被爸掐住了……这里还好吗?
喜春:没事,妈已经习惯了。
喜春:只是一直没有告诉你们。
鸣十三:(流泪)妈,孩儿不孝,想不出办法……
喜春:没事。如果你爸要欺负你,你不要因为有功夫就放松警惕。学会从窒息中恢复呼吸,才能活下去。
鸣十三震惊于喜春的话。她不知道喜春是经历了什么说出来的。

喜春:无论会发生什么……
喜春:(摸头)十三,活下去。
凌晨。鸣十三彻夜无眠。她不明白为什么鸣家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以前没钱的时候大家都很幸福,为什么有了点小钱以后就崩溃了?
她感觉肚子有点不舒服,于是悄悄起床想去上厕所。
经过走廊的时候,她想看看哥哥姐姐们是不是和自己一样睡不着,于是看向鸣二和鸣四睡着的客房——
她看到了兄弟两人的尸体。两人是在熟睡之中被人杀死的,用匕首,捅穿心脏,血一直喷到天花板上。
没等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的脸色便瞬间苍白。
她又看向另一边的房间——正当她转头的时候,她看到鸣嶷拿着沾血的匕首捅向鸣七的胸膛。
鸣七却没有沉默,而是突然睁开眼睛发出了响彻云霄的惨叫。
鸣十三:不要,不要——救命啊!不要这样,爸!姐!
鸣十三本能地扑向鸣嶷,试图扒开他的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鸣七很快就停止了呼吸。
鸣嶷癫狂地笑着,匕首向鸣十三捅来。鸣十三连忙躲闪,与鸣嶷开始缠斗。
鸣十三:爸!你为什么杀我们!你醒醒!
鸣嶷:(狂笑)我现在很清醒!就因为你们掏不出钱让我蹲到下一把大奖,我借的钱全还不上了!
鸣嶷:我跟他们说,我要是还不上就可以要我的命!现在都这样了,那就不如我先要了大家的命,这样也不至于被催债的折磨!
鸣十三:爸——为什么,我们明明还有办法……
鸣嶷:办法?什么办法!如果你们个个都像十二那么有用,能一路念书到大学,我会像今天这样吗?我们家早去城里了!
鸣十三:当年是你决定只送姐姐读书的!
鸣嶷:那是因为送你们去你们也读不进去!
两人在地上缠斗不止。鸣十三做梦也想不到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情景。姐姐的血流到了自己的身体上,而自己还在躲避父亲的匕首。
鸣十三:爸!不要逼我,我要动真格了!
鸣嶷:那就赶紧出手!不然就给我老实去死!
正当鸣嶷一刀即将刺中鸣十三脖子之时,一双手突然将鸣嶷的衣服提了起来。
喜春:(大吼)你这畜生,杀了我!快杀了我!
鸣嶷顾不上鸣十三,赶忙和喜春缠斗。他掐住了喜春的脖子。
鸣嶷:(笑)你还是喜欢这样,对吧?我满足你,这次我不会再松手了!
鸣十三尝试把鸣嶷拉开——
喜春:(微笑)没事,我,我会呼吸,我习惯,了。
喜春:你,快逃。快逃。
鸣十三:妈!
喜春:快逃!
鸣十三失魂落魄地跑出了家。她什么都不想了,一路跑进花田。她躲在花里。花香四溢,盖住了她身上的血腥味。
鸣十三:妈……
鸣十三:七姐……哥哥……十二姐,我们……为什么……
鸣十三战栗不止。
天亮了。
鸣十三颤颤巍巍地回了家。
喜春倒在地上,面色发紫,已经死了。鸣嶷也七窍流血——他用匕首捅穿了自己的心脏。
鸣十三跪在地上,仰天长啸。
她放了把火把家给烧了,把这个秘密掩埋在了废墟下。

鸣十二在事情发生的当天就跟她打了电话。
鸣十二:怎么了,十三,家里怎么了?我听说大哥二哥都回去了,但是老爸不告诉我啥事。今天大家都联系不上了。怎么了?
鸣十三:(平静)家里发生了火灾。当时我在外面,回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鸣十三:大家都死了。
电话后面是长久的沉默。
鸣十二:(哭)我想……回来看看……
鸣十三:不用了。良玉村现在很危险,姐姐,不要回来。
鸣十三:还有,除非要紧事,否则平时不要和我联系。
她默默地离开了良玉村。她在北沙镇找了一份又一份工作。几乎有五六个月,她都不跟周围的人说话。富贵集团是后话了。
花絮:扭曲的思念长出了血肉
以下是鸣十三的日记。
今天姐姐打电话问我在哪里工作,要不要帮忙。我说不用找我,我一切都好,不需要帮忙。我问她现在在哪,她说快毕业了,在找工作。姐姐在北沙大学读书我记得。还是不去打扰她,等她工作了再说。
今天是在这个饭店当服务员的第七天。有个碗没擦干净,组长训我,侮辱我,我很生气,但我不能打他。晚上回去的时候,我又看了会家里的照片。其实我不会看其他家人的照片,我已经不忍心再多看一眼了。我只看姐姐。姐姐小时候多可爱呀。姐姐在朋友圈不发自拍,姐姐现在长什么样呢?想和姐姐视频。姐姐,我只有你了。
今天看相册,看到姐姐放暑假的时候和我一起拍的照片。姐姐高中的时候送了我一台智能手机,她说是她勤工俭学赚来的钱。我就用这个手机跟她拍了合照。姐姐笑得很开心。这台手机屏幕碎了,音响坏了,我也没舍得修。姐姐,我好想跟你说话……
今天姐姐问我最近缺不缺钱,要不要见个面。我又习惯性地拒绝见面了。好难过,其实我一直在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总该见面的。可是姐姐看到我一定会问很多问题,会露馅的。我看到姐姐以后一定会忍不住说出来的。我一定要想出安全见姐姐的办法。
我给姐姐的每个朋友圈都点了赞。实在没有忍住,晚上想她的时候就手一滑都点上了,然后才睡得着。因为我喜欢姐姐。姐姐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今天应聘成功了,当上了光胜集团在北沙的物流员工。因为我力气很大。但是他们说也因为我长得好看,物流点缺个好看的女生。我现在是大集团的员工了,姐姐,你是不是呢。其实不需要读书也能进大集团,对吧?
今天我终于没有忍住,跟姐姐分享了我的快乐。我是大集团员工了!姐姐祝贺了我,但告诉我要小心,他们夸我长得漂亮,但一定不要被利用这一点。我觉得姐姐是在嫉妒我。我其实是比姐姐漂亮的,我知道。不过姐姐比我可爱,我觉得。姐姐性格很好。
今天被光胜的秘书姐姐看上了,应该这么说,她觉得我可以干一些特殊的活,因为我长得漂亮,力气还大。我给她展示了我的武术,她直接破格提升我了。她说我是千里挑一的人才。原来我这么厉害吗?妈妈,七姐,大哥二哥,我没有爸说得那么孬。我一定会在城里混得像样。我和姐姐都会。
秘书姐姐让我练一种技术,叫作易容术。她说,我适合去做商业间谍,搞定一些需要搞定的人。因为我口风紧,对光胜忠诚,但需要我来事的时候也会来事。那肯定,我毕竟以前也是孩子王。不过这工作需要和很多男人接触……我好害怕。我喜欢被姐姐抱着,尤其是打雷的时候。我不要男人。
今天完成了第一次实战。我研究了一个小酒吧老板的喜好,变成了他喜欢的女人。虽然话术上我完全不熟练,但他看到我就上来搭讪,没几句就上手了。这是我第一次被男人这么抚摸,也是我的初吻。虽然有点恶心,但他嘴里还挺干净的,不算太差。他邀请我去他房间以后,我给他下了迷药,拍了不好的照片交给秘书姐姐。她说之后由她搞定,说我辛苦了。按照计划,这下他就必须把店卖给我们了。
练了好几次了还是不习惯被男人抚摸和亲吻的感觉,不过还好我手法稳定,在他们上真家伙之前就把他们搞定了。不过秘书姐姐说,以后还是得上真家伙的,要我做好心理准备。话术倒是练熟了,男人只要动了心就会被一两句话影响决定,真是简单的动物。
今天和一个男人亲嘴,没有防备让他上手摸了不好的地方。我本来想揍他,但想到不能让秘书姐姐失望,不能把工作搞黄……我突然想到了姐姐的脸。要是对面是姐姐呢?我好像就能接受了。姐姐,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情感应该是非常非常不对的吧。

我尝试在纸上画出姐姐现在的样子。她在中分山的科研部门工作,平时一定是戴着眼镜认真仔细地研究着什么。温文尔雅,一定很可爱。和小时候一样,就算被我从后面抱起来也反应不过来,因为她太专注了。姐姐的脸有点婴儿肥,不用打腮红就是红彤彤的。姐姐最近有发过自拍,不过是和其他人的合照,中分山的大当家和巡林队长,看样子好像是被逼着发朋友圈的。她看起来有点委屈,真的太好玩了。可是那两个人也是女人。不,女人没事。不对,女人才有事。
今天姐姐打电话问我在光胜是不是一切都好。她说她真的很想我,一定要来看看我,问我为什么不见面。我说我在参加秘密项目,真的见不了。不行,不能见面。我现在对姐姐的情感会吓到姐姐的。这已经不是家里那件事的真相的问题了。
今天打雷。想到那件事,我睡不着觉,不自觉地哭和发抖。我想到我的哥哥姐姐和妈妈在流血。我好害怕。我抱着姐姐送给我的玩偶。很可爱,是只兔子。我亲了亲兔子的嘴,假装她是姐姐。我用腿夹住了兔子。对不起,姐姐。只有这样我才感到安全。

今天做梦了。梦到姐姐来看我了,姐姐说她什么都知道了,她没有崩溃,她只是心疼我瞒了这么久,一定很痛苦。然后她抱住我,亲吻我。姐姐牵着我的手去了很多地方玩。我们约定以后再也不分开了。然而醒来以后,什么都没有。
今天和光胜的董事长,乙醇先生见面了。我表现很好,他一定觉得我是个很成熟的女人。但我其实不是。我是个很不稳定的家伙。但愿我能表现好,不让秘书姐姐和乙醇先生失望。
画外音:禁忌之恋,围墙之间
画外音通常是不发生在主世界线的平行剧情。
北沙市,中分山。鸣十二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她很感激天寨寨主镜缘能给她这份工作机会。虽然只统治着一座山寨,镜缘却坚定地认为中分山是一个巨型企业,应该有一个强大的科研部门。至于研究什么,镜缘让她自己定。
这里简直就是科研工作者的天堂。
鸣十二躺在床上,外面开始打雷了。她有些睡不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边的鸣十三,声音很是轻柔,甚至有些怯弱,和平时的冷静稳重完全不一样。
鸣十三:姐,姐姐?你还好吗?
鸣十二:是我打来的电话,我当然好呀。(笑)十三,我有点睡不着。我又想见你了。你看,你自从那件事之后就一直躲着不见我。是在躲着对吧?
鸣十三:(哭)姐姐,我也想……(压制)姐姐,我是真的有事,我见不了你。
鸣十二:十三,我想了很久,我有结论了。我跟你把话挑明了吧。
鸣十三:姐姐……
鸣十二:家里的那件事你一定隐瞒了我很多细节。你还不让我回去。到底怎么了?无论真相是什么我都愿意听的。
鸣十三:(咬牙)姐姐,你要是真的做好了准备……那我们明天就见面吧。光胜集团北沙总部附近的馆子,中午在那里吃顿饭。
鸣十二:你终于愿意见我了!(喜)
鸣十三:(哭)姐姐……
鸣十三:我实在受不了了。
鸣十二:没事,有姐姐在。
鸣十二从没见到鸣十三这样的一面。可能是因为她从来没在这个时候跟她打过电话吧。
总之,鸣十二给妹妹讲了个睡前小故事。听到妹妹均匀的呼吸声后,她也开始睡了。
这太奇妙了,就像回到了小时候。
可是,还能回到小时候吗?
第二天中午,北沙光胜总部附近的一个苍蝇馆子。一个穿着朴素休闲装,脸上画着恰到好处的淡妆的女性走了进来,坐在位置上等人。全店的顾客都回头看了她一下。虽然看似不经意,但她甚至比街上浓妆艳抹的女富人还要迷人。
鸣十三坐在位置上开始补起妆来,喷了喷香水,并且找起了最好的阳光角度。
另一位主角也登场了。她挎着小包,简单地用粉底抹了抹黑眼圈,眼镜擦得干干净净,头发也披散开来,但梳得齐齐整整。她穿着体面的白领女式西服,坐在了对面。
鸣十三:姐姐!
鸣十三露出了真诚的微笑。
鸣十二:(微笑)十三,好久不见。
鸣十三:姐姐,可以抱抱我吗?
鸣十二:(观察)这里人很多,不好。我们要在这里说正事吗?
鸣十三:先聊聊家常嘛。(看菜单)等会姐姐来我寝室,我们再把话聊开。
鸣十二握住了十三的手。
鸣十二:十三,手上的伤哪来的?
鸣十三:(笑)以前做物流的时候留下的老伤。这个很正常啦。
鸣十二突然起身坐到了十三身旁,端详着她的身体。
鸣十二:(叹气)我看到你后颈上起了疹子。少用化妆品。
鸣十三:(嗔怒)重点不是在我今天好不好看嘛。姐姐,我好不好看?
鸣十二:好看,我妹妹当然好看。
鸣十三:(噘嘴)不对。姐姐,一定要是真好看你才能夸。你好好看看我嘛。
鸣十二和鸣十三对视了。十二觉得,十三那柔情的眼神里,除了亲情仿佛还有另一种很浓的东西,让她有点瘆得慌。
鸣十三突然歪头靠在了十二肩膀上。

鸣十三:(笑)姐姐,我好不好看?
鸣十二:(抚摸后背)好看。女大十八变,你现在会收拾会打扮,街头上大家看到你都得回头吧。有男朋友了吗?
鸣十三:才不要找男朋友呢!我只要姐姐。(牵手)
感受着彼此的体温,两人想的事情并不相同。
鸣十三:(心声)嘿嘿,姐姐的手。
鸣十二:(心声)这孩子这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手上这么多旧伤。
鸣十二:十三,你想去姐姐那里上班吗?我可以给你安排轻松的工作。
鸣十三突然严肃了起来。
鸣十三:这个不麻烦姐姐。我的老板对我很好的,我一定要报恩的。
鸣十二:那也好。
吃饭了。鸣十三点了很多贵菜,并且坚持要自己请这一顿。
鸣十二:我来请吧。
鸣十三:不行。我现在应该比你有钱。姐姐,(笑)我现在比你有钱哦,相信我。
鸣十二:知道啦。
鸣十三:说不定以后我还能养你呢。
鸣十二:那不行,我的老板对我也很好的。
两人相视一笑。
吃完饭以后,鸣十三说在前面带路,拉着鸣十二走了起来。路人纷纷回头看向这对姐妹。
鸣十二看着手机,突然有点纳闷。
鸣十二:不对啊,十三。这前面是一家宾馆,还是情侣房间比较多的那种。
鸣十三:(回头笑)我寝室其实隔这里比较远,所以只能这样将就一下。抱歉啦姐姐。
鸣十二不语,只是一味跟随。
鸣十二:说起来,你在做什么工作啊?
前面的鸣十三语气突然降了下来。
鸣十三:到了地方再跟姐姐说吧。
到了宾馆前台,服务员微笑着请求两人出示证件。
鸣十三:我们都是成年人,(出示)预定了大床房。
鸣十二:(惊讶)哈?
服务员:(微笑)好的,8102房间,请上楼。
上了电梯,两人短暂沉默。
鸣十二:(皱眉)不是,为什么是大床房?
看着呆呆发愣的姐姐,十三突然笑出声来。
鸣十三: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鸣十二依旧不语。
到了房间,鸣十二坐在了房间的椅子上,鸣十三却悄悄反锁了门。
鸣十二:这个地方确实不错,隔音很好。(微笑)十三,你是出于这个考虑吗?
鸣十三突然紧紧地贴着十二坐下,挽着十二的手,眼神迷离地看着她。
鸣十三:你猜。
鸣十二被她看得发毛。
鸣十二:说正事吧,十三。
鸣十三:你真要听?
鸣十二:(严肃)我当然要听。
鸣十三沉默半晌。突然,她起身握住十二的双手,慢慢地朝着她跪下。
鸣十二:(惊)怎么了十三?为什么要这样?这不行啊这……
鸣十二赶忙搀扶。
此刻的鸣十三已经放声抽泣起来。
鸣十三:(抬头,泪流满面)对不起姐姐……
鸣十三:其实,是爸爸杀了妈妈和其他人。
鸣十二双腿发软,坐在床边,面如死灰。

鸣十三给十二讲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在泪水中。她倚靠在十二的肩上,握着她的手,从父亲教她练武一直讲到那个黑暗无比的夜晚。
鸣十三:(哭)那天,我躲在,花田里(抽泣),我想着,为什么会这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看着梨花带雨的鸣十三,鸣十二的感情也被点燃了。
鸣十二哇地哭了出来,放声大哭。于是两个人互相握着双手,面对面地大哭。
稍微冷静下来后,鸣十二拿出纸巾擦拭着十三的脸庞。
鸣十二:所以……你是为了让我安心……不告诉我事情是这样的……
鸣十三:不,是我自私,我不想姐姐去想这些,我害得姐姐现在才知道……
鸣十二将十三拉过来,抱在怀里。
鸣十二:才没有这种事!(哭)我知道这样的事情对你的伤害太大了,你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鸣十二:都怪我!怪我没有经常回家,其实我回家没有那么不方便。那天我就应该回家。
鸣十三:(哭)可是那天如果姐姐回家了,姐姐也会死!我不要姐姐死!我爱姐姐!
鸣十二:我也爱你!
十二抚摸着十三的后背,安慰着她。突然,十三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十二的眼睛。
十三:姐姐,你有多爱我?
十二:(愣)我就是很爱你呀。爱自己的妹妹,需要多说吗?
十三突然扶住十二的下巴,吻住了十二的嘴唇。
十三:(松开,认真)姐姐,我就是有这么爱你。
十二愣了好几秒。
十二:不,不对,不可以这样,十三!如果你心里有压力要跟我说,我们去看心理医生!
十三:姐姐,心理医生能治我的伤口,治不了我对你的爱。
十三握着十二的双手,将十二按倒在床上,按在身下。
十三:(落泪)姐姐,你知道这段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十三:我一直在和各种各样我不喜欢的男人亲密接触,只是为了让他们在商业上失败。
十三:我们的家是被男人毁掉的,我也被男人整天看成一块好吃的鱼肉肆意妄为,我恨死这些包围着我的男人了!
十三:所以我在和他们接触的时候,我幻想着他们是姐姐,是姐姐在抚慰我,在照顾我的身体和心灵;所以我在无数个打雷下雨的夜晚,幻想是姐姐陪在我身旁,陪我度过这些可怕的长夜!
十三:(圆睁着眼)我对姐姐的爱天地可鉴!姐姐的温柔,姐姐的善良,姐姐的宽容,姐姐在社交的时候恰到好处的羞涩,姐姐对事业的执着,姐姐的博学和负责,我都看在眼里!
十三:(低下头,接近十二的嘴唇)姐姐……我是真的爱上了你的灵魂。你是我遇到过的最美丽的人类,你拥有最可爱最可敬的灵魂。
十三:姐姐,你会爱我的。
十二什么都没说,只是一直听着,用手抚去十三的泪水。
十二:我刚刚的话只是出自我的本能——我没有考虑到你这么辛苦,这么痛苦,这么认真。我相信你。
十二:如果我是你的话,有着这样的感情,一定每天都很痛苦。但是……我更加必须要好好考虑怎么回答你了。
十三:不,姐姐。考虑是之后的事情。我们先接吻吧,这样你就能确认你会不会喜欢我。
鸣十三再次吻向了十二。这次她的吻深入了内部,温暖绵长。十二闭着眼,流着泪,手开始发僵。
十三:(松开)姐姐,你是不是很紧张?如果你实在接受不了我就不亲了。对不起,姐姐,我真的太自私了。
十三起了身,坐在床边愧疚地看着十二。她的双手不知从何摆放,很是局促。
十二也坐起身,十三便自然而然地依偎在她怀中。十二抱住了她,难过地看着她的眼睛。
十二没说出口的是,在刚刚的亲吻中,她从十三的嘴唇里感受到了一股电流。那股电流击穿了她大脑深处的某些东西。
那股电流告诉她——
这是你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她把美好的未来让给了你,还替你死守痛苦的秘密。
这是你这辈子最亲近的人,她无比忠诚于你,她希望得到你的认可,因为她爱你,从小就爱你。这样的爱无论变化成什么性质,都是深沉的,博大的,如果辜负了她,这辈子可能也没有人这么爱自己了。
这是一个有魅力的女人。尽管十二自己也是女人,但十二也被十三身上的那股魅力所吸引,所震慑。她向自己索求的样子仿佛女王般尊贵,向自己表达歉意的样子又仿佛人鱼般卑微。
十二挑起了十三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上去。这次轮到十三一脸不可置信了。
十二:我决定了——你应该知道我决定的事情是不会变的。
十二:我接受你的爱。而且,从今往后,我也爱你。
十二:也许我脑子坏掉了,但坏掉了就坏掉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十二:以后,我们是情人,是彼此的半身,血肉相连,至死不能分开。可以吗,十三?
十三只是用深吻做了回答。十三握住十二的手,轻轻地解开她的衣服。
很快,两人便赤裸地互相依偎,互相索取,用最直接最简单的方式表达爱意。对十二来说,这也许是新生的爱意,对十三来说则已经成熟,但她们的爱意都已经变得坚硬,变得强大了。
云雨过后,十二和十三大汗淋漓地躺在床上,相互交叉。
十二:(爬过来靠在十三胸口)十三,这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十三:(喜)真好,我得到了姐姐的第一次。
十二满脸通红,用手指堵住了十三的嘴。
十三:以后,我天天都可以和姐姐见面,姐姐叫我我随叫随到。任何人不允许跟姐姐暧昧,要是有情况我就会随时出击。
十二:(笑)油嘴滑舌。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十三:打雷了!姐姐!
十三迅速躲进了十二的怀里。
外面响起了叫骂声。
?:你怎么搞的?又把这么多餐具摔坏了!
十二只是抚摸着十三的后背——这次是肌肤相亲了。
十二:(微笑)我最喜欢的,还是你这副样子。
十三:姐姐就喜欢欺负我。
那之后,她们又做了很多次。
画外音:一切都在阴霾中腐朽
画外音通常是没有在主世界线发生的平行剧情。
战后6年,希望联邦戡乱政府联合光胜集团与原绘,做局杀害了前来北沙参加和平会议的叶心、路絮、原星等人。随后,齐藤代表的富贵集团将北沙宪兵队引入青都,与其里应外合在国民大会上杀害了包括红樱在内的大量希共党员与同情者。
这之后,戡乱政府统一希联青都、星都与北沙,宣布希望联邦重新成立,民主党改组为国民党,宪兵队改组为党卫军,复国军改组为希联国民军。高冒任总统兼党魁;西娜·陈任宣传部长兼党卫军最高长官,高冒任副长官,此外还进入了国民军参谋部;齐藤因“戡乱”有功,任青年团团长。
至于中分山、日本街等势力——都在新希联政府的镇压下毁灭了。
“新希联”成立后,进盟再次对希联宣战,教团国随之对进盟宣战以表支援。希联不仅迎战,同时还向神圣希望帝国宣战。帝国则与教团国之间签订了和平条约。
南青都与南塔镇之间的草原上,希联国民军建造了许多临时战壕和工事。这里是希联与帝国之间的前线,相比东线(与进盟的前线)来说战事没有那么激烈。
原平正在战壕里躺着抽烟。他看着阴霾不散的天空,眼里没有悲伤和快乐,只有空荡荡的麻木。
这时,一个比他小上几岁、满脸笑容的年轻人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赫炎:嘿,哥们,干啥呢?
原平:(慵懒地笑,坐起)在抽烟呢。来一根?
赫炎:(摆手)谢了,我不抽烟。话说在战场上抽烟不会被敌人发现吗?可能会产生烟雾什么的。
原平:就帝国那些奴隶兵能干啥?在这里你只要担心两件事,这群家伙突然万岁冲锋,以及帝国炮兵突然过来洗个地——
原平:哦,后面那个不用担心,那时候我们已经死了。
赫炎:(尴尬)这样吗……还是不要这么悲观比较好吧。
原平:(伸手)我是原平,就旁边工事这个班的。你也是?刚来的新兵吧。
赫炎:(握手)是的,我叫赫炎,请多关……
两人对视着,都愣了一下。
赫炎:哥,我看你有点眼熟。
原平:赫炎,我以前跟你聊业务的时候,江湖上叫平原君。
赫炎:哦!我天,你是平原君!记起来了!
赫炎:哥,你这么有本事的人,怎么也来前线了?
原平:(掐烟)你是怎么来前线的?
赫炎:(皱眉)我本来是北沙警察局的,党卫军叫我们配合他们抓政治犯,我就报名来前线了。
赫炎:打敌人总比给高冒当狗好。
原平:(嗤笑)咱们现在不也是在给高冒当狗吗。
赫炎:(苦笑)没得选。
原平和赫炎回了工事,碰到了另外两个男人。一人胡子拉碴,满嘴烟牙;另一人戴着眼镜,看着斯文尔雅,军徽比他们高一级。
青朗:向各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青朗,以前是青都复国军里搞文物研究的,没跟人打过仗,就打过一两次天使,只不过是因为工龄长所以成了大家的班长。
青朗:咱们这个班本来有几个人的,现在只剩下我和这位原平老哥了,他是老雇佣兵,作战经验很丰富,战场上我会授权他代理指挥,大家可以听他的。大家也都自我介绍一下吧。
原平:我是原平,也没比大家大多少。(指向赫炎)这是赫炎,我们刚刚聊了会儿,他以前是当警察的,应该适合做侦查。
赫炎:嘿嘿,大家好。
文志远:(冷静)大家好,我是文志远。
赫炎:(惊讶)您,您不是以前被通缉的政治犯吗?我很喜欢您的文章,对高冒的做法批判得鞭辟入里!您是怎么到这来的?
文志远:(苦笑)我本来不想来的。我尝试过狙击你们的统领,失败了,又尝试用炸弹炸死他,也失败了。于是我决定在被党卫军发现之前直接报名上前线。国民军那边告诉我,只要愿意上前线,我这种程度的通缉可以被一笔勾销。
文志远:当然了,我说的是以前写文章那种程度的。要是党卫军发现我刺杀过统领,那他们肯定也会追过来的。反正活一天算一天吧。
赫炎:(眼冒星星)文先生,您的经历真的好传奇。我是自愿入伍的,大家都是怎么来前线的?
青朗:(苦笑)我和文先生其实有点像,我本来是希共党员,但是他们来抓我的时候我跟他们说清楚了我平时的工作,而且告诉他们我愿意上前线,他们就让我来前线了。
文志远:(皱眉)班长,您只是说清楚了自己的工作,别的没说,对吧?
青朗:(叹气)我要是出卖同志的话,倒也不会来前线了。(笑)但我又不怕前线。我毕竟也是希联的兵。
文志远:希联,(嗤笑)如今的希联还有资格叫希联吗?
赫炎:(叹气)但是……我们也只有这一个希联了。如果我们把进盟和帝国打退,也许还会有新的希联出现,不是吗?
原平一直没说话。这会,他给每个人都泡了杯茶——用他自己带来前线的乌龙。
赫炎接过茶的时候,问了原平一句。
赫炎:原哥,你是怎么来前线的?
原平:(笑)我啊。我之前在青都送外卖,突然有一天有个地图上没标的地方让我送,我寻思这不对啊……
原平:问题是我手上缺钱,想着应该也没啥,打仗以来地图更新很慢的,我已经走错好几次地了,我也不是没送过地图上没有的地方。
原平:结果我一到地方,几个人戴着个黑袖章在那里转。
三个人听得津津有味。
赫炎:然后呢?
文志远:黑袖章,我的天……
原平:(摊手笑)黑袖章,征兵队的嘛。我骑着我的小单车拔腿就跑,他们在后面猛追,最后还是追上我了。他们把我绑起来,直接给他拖进了个面包车里,然后我就在前线醒来了,签了个什么协议就到这来报道了。

文志远:征兵队的这帮畜生,(啧)要是打赢了就该把他们全部架起来烧死。
青朗:(叹气)原先生真不容易啊。
原平:(笑)大家都不容易。你们还是自愿上前线的呢,你们觉悟比我高。
赫炎:(沉思)我有个问题想问大家……至少,我们在这里打仗,这是没错的吧?
原平:这个问题很主观。(跷二郎腿)也许对面那群奴隶也觉得自己捍卫伟大的帝国是没错的,他们不一定等着我们来解放。
文志远:(嗤笑)解放?我倒是好奇帝国把我们灭了算不算解放,毕竟我还真不了解他们。
赫炎:(低头)但愿不算吧。
几天后,大家互相都熟悉了起来。这几天对面很安静。午饭时间,几个人在工事里吃着饭。
赫炎如常坐到桌前,兴奋地等着大家端上来的菜。其他三个人可能是看他年纪最小,告诉他安心学本事就行,日常工作他们来搞定。
三人在工事角落里,凝视着今天发来的军需若有所思。
原平:昨天那些罐头估计是希共剩下的,标签磨了看不出产家,但是起个饭盒炒炒就很好吃。今天这是什么东西?
文志远:(端详,低声)北沙的厂子产的,这我熟。这是潲水提取物,其实也不邋遢,不过除了有点油盐味以外没什么营养。
原平:(惊讶)哈?我要吐了。
青朗:(低声)别让小赫听见了。我们就这点东西能吃。
原平:(笑)其实我还是能接受的,康复新液我都喝过呢。(指)昨天不是还剩了饭没煮吗?我手上有瓶醋。
文志远:我手上有酱油。
原平抛了个眼神给文志远,文志远微笑着点了点头。
青朗:(笑)你俩在搞什么暗号?
原平:做寿司。
文志远:中间夹着那个罐头里的菜就行。
青朗:哦,只吃这罐头很干吧,这个搞法确实不错。而且饭掺上醋和酱油也好吃。
三个人说着就开始动手——很快就做好了四个没有海苔的“寿司”。
赫炎:(大口)好吃!大家的厨艺真好!谢谢大家!
青朗:(微笑)小赫你满意就行。
赫炎:(笑)国家对我们看来还可以嘛!
文志远听到这话,冷着脸不说话,只是吃饭。
原平:(笑)有我们在,国家每天对咱们都可以,你放心。
赫炎:看来战争时期,高冒也必须照顾好咱们这些愿意上前线的人!我觉得我们一定都能活着回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文志远走到原平面前。
文志远:(悄声)这小子吃饭吃好了给他整爽了。以后这种情况应该说什么好?
原平:(低声)年轻人就是这样啦,这是好事。
文志远又走过赫炎,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赫炎愣了愣。
原平:(笑)刚刚你文哥夸你说话好听呢!
赫炎:谢谢文哥!
赫炎突然瞟到了工事角落里随意摆放着的几包“零食”。
赫炎:(走过去,捡起)这是什么……“作战增强药剂”……
原平:(冷声)赫炎,那个你以后不要管,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误食了及时告诉我们。
赫炎:这是啥来着……感觉应该是好东西啊,毕竟有时候情况确实紧急。但我也觉得哪里不对……
文志远:(平静)成瘾品。
赫炎:(睁大眼睛)懂了。
又过了几天,上面发来了消息:情报分析帝国即将从后方调动新部队来前线,战况可能会有变化。于是众人决定在工事里搞个聚会,就当动员了。
说是动员,对于这个班来说只是应付上面的说法。四个人在工事里,玩得不亦乐乎。首先是打扑克牌,然后是把珍藏的希共产罐头撬开,开洋荤……
赫炎:(局促)其实我一直对政治上的一些事情感到疑惑。在这里的大家应该在政治上都比我懂,所以我想请教一下大家。
原平:(笑)但说无妨。
赫炎:我们为什么要对帝国宣战啊?明明进盟都打到我们头上来了。帝国和我们原本都是希联的一部分,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不联合帝国,反而打帝国呢?
文志远:(笑)赫哥,你以为他们想啊?对帝国宣战,是因为被逼得没办法了。
赫炎:啊?没办法?
原平:(苦笑)进盟打我们,帝国也动了心,想重新和进盟一起围攻我们。这时候,我们反过来先宣战,倒显得我们这个政府强硬,对敌人不屈服。这个做法效果很好,帝国都没法说我们是什么反动政权自作自受了——因为我们的媒体早就在报道他们的奴隶制了。
文志远:对的。还有一个原因是现在国家开始闹粮荒了,这下不打都不行了。
赫炎:那为什么帝国一定要打我们,反而跟教团国停战了呢?
原平:现在灵能复苏了,教团国那边本来就是因为人均会点魔法推翻进盟的,现在又能用魔法了,人家现在比我们都强。
原平:再加上之前我们拿下了帝国的南塔镇,帝国也是来报仇的。
赫炎:那为什么之前要拿下南塔镇呢?我记得这是希共干的,这不像他们的风格啊?
文志远:(叹气)挺复杂的……
原平:倒也没那么难理解。叶心当时说过,南塔镇是帝国的核心水源地,而且位于帝国的突出部,增援难度大,当时帝国刚刚拥有核弹,野心很大。
原平:她说,这个时候不能认怂,反而要向他们证明希联的勇气,快速拿下南塔镇,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赫炎:(眼睛闪光)原来如此,有道理啊!
文志远:事实上也确实有用,那之后帝国一直没打我们。正好灵能衰退,他们就去打教团国了。
赫炎:那现在南塔镇是个什么情况?我看看……
文志远:(叹气)帝国拿下了,一开始我们宣战他们就突袭了那里。
赫炎:总感觉会有很大影响——
原平:影响确实大。影响就是我们跟帝国之间的边境没有任何一个成熟的城镇可以拿来守了,我们只能在这片茫茫大草原里挖战壕。宣战只为破难关,放眼望去全是山。
文志远:帝国这些山不好跨过去,所以现在电视上天天说打帝国,其实前线在静坐战,生怕帝国打过来。
文志远:我们国家没救了。
原平:(笑)没救也是一种有救。说不定真像你说的那样,人家帝国搞得更好呢。
赫炎:大家别这么说……
尽管如此,赫炎也说不出什么了。
青朗趁这会儿收拾完了桌子,开口了。
青朗:我当初去青都城外讨伐天使的时候,和原平一样,也是几个人一个小组,在公路上开车,一边开一边担心天使随时从路上窜出来。他们一窜出来,就要死人。那会情况比现在还惨。
青朗:于是我就开始学会打发时间,让自己不要想这些事。我学会了挖文物,在路边捡各种各样的小垃圾,鉴定他们。慢慢地,我从一开始的害怕不愿意出去,到后面主动参加出城讨伐。我实在是太喜欢我捡的小东西了。
青朗:然后我就发现,不去想那些远方的事,那些久远的事,只是捡东西,打天使,救人,生活就简单得多。
青朗:(看着赫炎)国家好的话很好,坏也没事——关键在于我可以影响我的周围,影响以我为中心的圈,让这个圈变好,也就能让我变好。
青朗:(走近,拍了拍赫炎的肩膀)即便这个世界毁灭,至少我们站的地方也许还能剩块石头。
赫炎:(眼睛发酸)谢谢你,青先生。
原平:(苦笑)我就说不出这种水平的话。青哥,班长还是班长啊。
青朗:(笑)原哥,你只是受的伤太多了而已。你也是个很温柔的人,大家都能感觉到。
文志远:(笑)行了,大家别搞这么肉麻。咱们对国家的意见其实都差不多,聚在这里其实也是老天爷赏给我们的缘分了。这不就说明世上总有好事发生嘛!
四人都笑了起来。
“干杯!”
吃饱喝足后,原平到了战壕那边,依旧是躺着抽烟看天。
赫炎:(走了过来)原哥,今天开心吗?
原平:(笑)当然开心。今天我比战前都开心,也不知道为什么。
赫炎:唉原哥,咱们为什么手上突然多了不少希共产的罐头啊?
原平:那是其他班省着没吃的。你也知道,之前进盟那边没什么战事的时候后方会给咱们发希共那会剩的军粮,现在完全不发了,所以大家会选择把希共产的攒下来。
原平:然后有些地方吃不完,我们就拿到了。
赫炎:其他班被调走之前还会给我们送礼物?原哥,你可真厉害,青先生也厉害——
原平:不,他们死了。
赫炎愣住了。
原平:这里是战场。你来的时间比较凑巧,在那之前,每天都会死人的。他们死了以后,我们会去把他们剩的粮食拿过来。
原平:(炫耀手上的表)这个表也是某个战友剩下来的。
赫炎:(尴尬)这个难道也是您从他们手里……
原平:倒还不是。这是那个战友送我的。他死之前我刚好在他旁边,他被弹片砸穿了肚子。他跟我说这表是他老婆送他的,希望我能够把这个当信物,劝他老婆不要再惦记他了,让他老婆改嫁——然后他就死了。
赫炎:那您是怎么做的?
原平:这边不好跟后方联系。我写了封信,告诉他老婆他在战场上遇到了更好的女人,让她不要再惦记他了。表也没寄过去。
赫炎很是疑惑地看着原平。
原平:(摊手)随你怎么想咯。她也没回信,但愿她改嫁了吧。
赫炎:这么做不厚道吧。
原平:(取下)赫炎,你愿意接过这块表吗?
原平:要是你战后还活着的话,记得帮我把这块表埋在青都朝阳小区7栋北边的小花园里,上面放块小石头,上面刻个“王陈恩”,那是我战友的名字。
原平:我这还有张合照,还有个解压小玩具,一个机器球,特别好玩。一个是隔壁班乔潘安的,一个是第八旅的,叫杰克,这位是混血,很帅。他们俩一个26岁一个28,一个喜欢拍照一个喜欢玩这种小玩具,家里老爸老妈都过五十了。
原平:(笑)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把这些给你,你帮我去给该给的人。有什么事你帮我们在工事里盯着我们后面就行,你一定比我们活得久的。
赫炎:(抹眼睛)对不起原哥……对不起。
原平:(拍肩膀)嗨,这多大事。打仗嘛,这都是正常的。
原平:对了,我当年伤了条腿,希共那会医学发达,给我腿里植了根钛合金骨头。回头我死了如果有机会你记得把我这根骨头取回来,这个说不定到时候值钱呢。而且我觉得当解压小玩具也可以,上面的零件可以推着玩的,很解压应该。
赫炎点了点头,眼泪却止不住。
原平:嗨,哥们,(拍肩膀)笑一笑嘛。

前线开始紧张起来了。这天,四人都在工事,青朗宣布开会。
青朗:(面色凝重)对面说是搞出了一种新士兵。这种士兵不怕痛苦,只要没有物理上彻底失去行动力就会不停地进攻。
青朗:这是上面给的情报。我自己这几天也去交战的地方看了一下。(倒吸冷气)简直疯了。
文志远:大概是什么情况?
青朗:这种士兵被消灭多少,就可以快速补充多少。他们的作战经验非常成熟,在枪林弹雨中灵活穿插,仿佛一生出来就是个老兵。
青朗:而且他们的阵型几乎没法打乱。只要被打乱,他们立刻就会组织起新阵型,就像是——他们共用一个脑子一样。
原平:那就对了,说不定他们真就共用一个脑子。
文志远:我大概也有点思路了。
赫炎:大家想到什么了这是?
文志远:民间传闻,我们国家也有过这种打算。这是个被不小心泄露出来的计划。
文志远:由后方的老兵和其他有能力的人士组成“主脑”,由主脑直接控制奴隶,剥夺奴隶的所有身体权限,切断他们的痛觉神经。当然,我们国家没有奴隶。
原平:他们国家倒多的是……所以应该是采用了这个做法?
文志远:很有可能。
青朗:不对。成本上就过不去。这个成本会不会比正常制造装甲武装要高得多?
文志远:不一定。我们可能没有这种技术……他们的量产已经很成熟了,成本肯定比我们想得要低。
原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屏蔽战场信号有没有搞头?
文志远:(点头)完全可以。
青朗:那我把这个主意向上面反映。
赫炎:(沉思)好复杂。
赫炎:(握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帝国也太不把人当人了!
文志远:(叹气)整个世界都在比烂。
原平:看谁先被炖得更烂。
战场信号屏蔽生效了。希联有序投放信号屏蔽炸弹之后,相当一部分奴隶士兵失去了行动能力——许多都是在战场上突然变得像个新兵一样混乱,甚至像平民一样愣在那里,然后就被俘虏了。
前线少数工事里的有线电视上播放着西娜的声音。
西娜:士兵们,我们国家的荣耀们!帝国用泯灭人性的手段制造出来的怪物已经被我们尽数歼灭!这是上帝对他们的惩罚!
西娜:为了你们的荣耀,为了你们生而为人的尊严,向着敌人冲锋吧!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反制手段了,现在是最好的机会,请大家一举拿下山下的所有据点!

士兵们欢呼着,四个人却开始讨论起来。
赫炎:这个叫西娜的太有煽动力了。她是怎么把现在这些事情和荣耀,和尊严联系到一起的啊?
原平:其实还挺老套的。你可以去了解一下古代德国的历史。
青朗:也没办法。如今这个时局,很多人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他们不相信也会相信的。
文志远只是看着屏幕里的西娜,沉默不语。
冲锋行动开始了。所有部队有序走出战壕,开始向敌人的据点冲锋。
赫炎:等会儿就到我们了……话说敌人有坦克吗?
文志远:什么装甲都没有。帝国的科技很奇怪。
青朗:可能是因为他们缺乏相关的金属材料。
赫炎:我们应该不缺吧?
原平:我们的坦克和飞行装甲都拿去支援东线了,那边才是高科技之间的对决。南线这边叫作一战,古代的一战就是阵地战和壕沟战,目的只有一个,拿人命硬拼,硬换。
赫炎若有所思。
赫炎:那我们能活着回来吗?
文志远:但愿吧。
原平:(笑)我要是说能的话,这flag也立得太响亮了。
四个人又笑了起来。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全套装备,防弹衣和头盔,冲锋枪……
这是最关键的对决。
战场浓烟滚滚。与他们意想中的不同,到处都是爆炸的声音——帝国的炮兵没有调动过来,按理说不可能发生这么多爆炸。
赫炎紧张地跟在其他三人后面,其他三人则分别负责不同方向,警惕地看着周围。
原平:大伙听我说。
大家都调头过来。
原平:我觉得我们应该撤。
赫炎:原哥!那可是逃兵罪,督战队就在后面蹲我们呢!
原平:督战队应该比我们即将面对的敌人好打。
文志远:为什么现在要撤退?
青朗:原先生应该有他的考虑……
原平:我刚刚注意了一下天空。这么多爆炸,如果是帝国的炮兵进行的火力打击,应该是有航迹的,我们不一定能拦截,但雷达一定会扫描到,上面也会注意到这件事。
原平:(指向天空)但是大家注意到没有?
原平:没有任何航迹。
文志远:可是他们也没有派多少兵过来……
原平:是的。所以要么这里突然就变成了地雷区,要么我们就活见鬼了!
爆炸使得附近变得烟雾缭绕,众人的视线都变得模糊。
原平:好了大伙,我们向后撤离。督战队不一定会来杀我们,上面应该会给解释的。
三个人围着赫炎,开始认真侦查四方,并且往回走。
赫炎:这样不行。
赫炎:我有侦查经验!请大家让我侦查!
赫炎:而且这样的话,炸弹炸到我们损失会更大!
三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最终还是同意了赫炎的要求。
原平:(拍肩膀)我们的确应该相信你的能力。加油,别的不多说,我们在前面集合。
赫炎:不……我想去看看,轰炸我们的到底是什么。
原平:我不建议这么做。回去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了解。
赫炎:如果大家都这么想的话,就没人能破解敌人的手段了!也就没人能打败他们!
文志远叹了口气。
原平:赫炎,你觉得士兵在战场上该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赫炎:服从?(发怒)我现在没法服从大家的命令,因为大家也没有服从上面的命令!
原平:不,我觉得是活着。记住,我觉得士兵在战场上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活着。只有活着,其他的所有事情才有可能。
原平:如果死了,一切都没了。
赫炎:(握拳)总得有人死。我在这世上只剩下一个舅舅了,他没指望我回来。我已经了无牵挂了。
原平:(叹气)但我还有想见的人。(微笑)一个很可爱的中学女生,还有个子很高的女雇佣兵。所以我想回去。
原平:你去吧。
赫炎:好,我走了。
文志远和青朗,一个冷脸,一个微笑,拍了拍赫炎的肩膀,就和原平一块走了。
赫炎穿过了烟雾。他兴奋地看向周围。他总算知道攻击大家的是什么了。
?:趴下!
突然,一个身影将他压在身下。他感到一阵耳鸣,巨响,冲击使他非常想吐。
过了很久,赫炎才缓过神来。
赫炎看清楚了上面的人——那是原平。他的肚子被弹片穿透了,正在汩汩流血。
赫炎:原哥!原哥你醒醒,你为什么在这里!
原平:(艰难)都是战友,把你一个人,丢到前面,挺,为难的。
赫炎:原哥……(流泪)原哥,是无人机,他们用无人机把我们……
原平:可能,是进盟给他们的。
原平:那不重要了。快逃。
原平:对,了。(挣扎,笑)可以的话,帮我,把这些带回去。你,明白的。

赫炎接过了原平递来的东西——那些老战友的遗物。
原平:至于,我。帮我看看,我说的那两个,女孩,过得怎么样。然后写成纸,烧给我,就行了。
原平:(笑)回去吧。
原平看着天空,停止了呼吸。只不过,他这次没抽烟。
楔子:母女重逢叙旧事,只是良辰不再
北沙,某处。也许是某方势力为原绘找到的藏匿处,又或者只是她自己找到了这个山洞。
原绘睡在整洁干净的石板上——她自己做出来的。除此之外,洞内就像她没进来之前那样荒凉。她只是沉沉地睡着。
原绘知道这是梦境——她仿佛位于地球的上空,但一切都很朦胧。她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那个身穿白大褂而不是华丽燕尾服的自己。
原绘(?):原来,我还活着吗?
原绘:(笑)很幸运吧。我们还活着。还可以做梦。
原绘(?):(冷声)我宁愿早就死去。从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我就希望自己再也不存在。
原绘:(嗤笑)我倒也这么希望,我希望你一开始就不存在。
原绘:你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人类。你的内心支离破碎,以至于需要把黑暗的我看作另一个人。你攻击你自己,这样会让你觉得好受。
原绘(?):我知道,你是我的一部分……
原绘: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我在这里对话,只是幻象。这是你的癔症,也是我的癔症。

原绘(?):那么我们现在去哪?
原绘:(笑)我最近发现了一个好玩的地方。我暂且叫它……超形而上学空间吧。
原绘(?):听起来像是不存在的东西。
原绘:事实也确实如此。它是一个有意义的虚无,能影响存在的虚无。不存在于各处,又无处不在。
超形而上学空间。即便叫着这么奇异的名字,这里也只是一片“有光的漆黑”而已。漆黑无比,但在场之人的身形都能彼此看得清楚。
原绘:(失望)啊,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又或者地方不对。
原绘(?):(冷静)我知道超形而上学空间是什么了。从前希联有个魔法组织,叫作世界之仪……他们发现了这个概念,但始终未能进入这个地方。
原绘:哦,原来这份记忆是你给我的。话说,我之前在这里找到了“神”设立的规则——也就是七个异能者互相搏杀到只剩一人,就可以向神许愿的规则。
原绘(?):你的意思是,规则是真的?
原绘:你竟然怀疑过这一点吗?我们被赐予能力的时候,“神”就在我们每个人的耳畔如此说过。
原绘(?):我只是觉得,异能者已经超过七个了。规则已经被打破了。这很奇怪,不是吗?
原绘: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这个。我想请神修复游戏的规则。
原绘:否则这个故事就变成其他异能者来消灭我这个大boss的故事了——太无聊了。
叶暝:我现在就想消灭你。
两个原绘向说话人的方向看去——是那个蓝发蓝瞳的女性,原绘最熟悉的人。

原绘(?):(惊)叶暝,你为什么在这里?
原绘:(笑)这很值得惊讶吗?
叶暝睁大了眼睛。
叶暝:原来……你有两个?
原绘:(嗤笑)你在做梦,叶暝。既然是这样,看到两个妈妈不是很正常吗?
原绘:一个是你最讨厌的妈妈,一个是你最喜欢的妈妈。
原绘(?):(别过头)我就是她,她就是我。你不要被她的话误导了,叶暝。
叶暝:(笑)倒也是,毕竟我是在做梦。最近事情多,做个清醒梦也挺好的。
叶暝:这样的话,我倒想试试(使用异能)在这里能不能和你一战。
叶暝的身边出现了一股股乱流——原本那应该是时间和空间占据的位置,变成了虚妄和真实的乱流。
原绘:(微笑)我们何不坐下来谈谈呢,叶暝?
原绘(?):叶暝,别听她的。你的能力是乱序,可以使一切顺序变得混乱——
原绘(?):这个地方能够让你以【概念】本身存在,所以你可以使用你原本被【叙事者】压制的异能。而我……我的能力是创造存在,这里没有存在,无法创造……
原绘:(怒)够了!
原绘:你还要演这场二人转演到什么时候!
原绘:既然你执意要打乱自己的计划,那么,(回头看)叶暝你就攻过来吧!(笑)我可不怕你!
叶暝双目圆睁,迅速上前。
就在叶暝即将够到原绘的时候,另一个原绘冲了上来。
原绘(?)只是向叶暝露出了微笑——就像叶暝小时候那样。
原绘:你挡在前面干什么——
原绘(?):我们走吧。
可以被视为【门】的概念出现在两个原绘身后。她们要撤离了。
叶暝:原绘!(怒)你还是个人的话就跟我决斗!
原绘:(笑)我早就不是人了!
原绘(?)没有回头,只是……
原绘(?):叶暝。过来见我。
原绘(?):我们把账算清楚——
叶暝周身的【乱流】此刻却膨胀起来,将三人吞没。
原绘(?):(苏醒)我……这是……
她睁开眼睛。自己穿着白大褂,躺在黑暗之中。整个空间里,唯一的亮光来自她身旁的篝火。
她往上看,看到了叶暝的眼睛。那双湛蓝的眼睛里闪着泪花,仇恨和不甘。她看向自己的腹部——那里被【虚妄】污染,而叶暝只是将手放在那里,便恢复了原状。
看到原绘醒来,叶暝把脸一横,使劲将原绘推到一边。
原绘(?):(虚弱)我倒是不知道在这个不存在于现实中的地方也会受伤……
原绘(?):你为什么救我?
叶暝:(面瘫)你说要我来见你。如果你在这里死了的话,现实里的你会怎么办?我不确定。
叶暝:所以只是顺手。
原绘(?):为什么不杀了我?
叶暝:我已经杀过你一次了——
叶暝:我不能再杀你第二次。
原绘(?):可是……我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我是你的敌人。
叶暝看向原绘——身着白大褂的原绘眼中,也闪着泪花。
叶暝:(柔声)既然我在做梦……你毕竟不是真的原绘,对吧。
叶暝:你看,你还穿着那时候的衣服。我知道的,你是我的妈妈。
叶暝:(哭泣)我不能杀死我的妈妈……妈妈,我……
原绘(?)抹了抹眼泪,再次向叶暝露出微笑。
原绘(?):没错,我是你的妈妈,我一直都在。
原绘(?):恶魔吞噬了我的灵魂,但你知道,真正的我存在于你的脑海。
原绘(?):(柔声)所以,让妈妈抱一抱吧。
叶暝点了点头,靠了过来。原绘搂住了叶暝,叶暝轻轻躺在了原绘的怀中。

叶暝:(流泪)妈妈,你还记得那天吗?你告诉我,我杀了无辜的人——因为我被异能吞噬了理智,因为我没听你的话,好好学会适应自己的能力。
叶暝: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杀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所以我逃跑了。
叶暝:再然后我们见面的时间……你也被吞噬了,而且,是永远地吞噬,对吗?被我刚刚看到的那个你吞噬了,对吗?
原绘(?)不语,只是抚摸着叶暝的脸。
叶暝:所以你变成了坏人,你杀了无数个无辜的人。我们之后的每次见面,都是你死我活的决斗,绝不多说一句话。
叶暝:即便是我把你杀死的时候——(痛苦)我也没来得及跟你说清楚。因为……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原绘(?):也许我也是。也许那个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吧。
原绘(?):(柔声)无论如何,此时此地,即便在现实中不存在,我也在你身边。
叶暝:妈妈,(抬头)我还想确认一下。真的是你吗?
原绘(?)吻着叶暝的额头。

原绘(?):当然是的,孩子。(低头)我也很愧疚……那个时候,除了把你囚禁起来,我没想出更好的办法。
原绘(?):如果我能多陪陪你,多和你谈谈,也许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吧。
叶暝:妈妈。(叹气)你抛弃了我。如果在现实里这么说,所有人都会不理解的……
叶暝:但是,(握住对方的手)我杀死第一个无辜者的时候,你没有追上来。你放弃我了。
叶暝:我很痛苦。我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去行侠仗义,我怕我又伤及无辜。
叶暝:我在附近的山林里待了很久,直到我能一个人解决狼群。我告诉自己,从此以后我就真真正正独自一人了——再也不会有任何人理解我了。那之后我的能力才稳定下来……
原绘(?):(拭去对方的泪水)孩子,都是妈妈不好。
原绘(?):妈妈给你唱歌吧。就唱你小时候听过的那些。睡一会儿吧。
原绘:(微笑)让妈妈看看你睡着的样子。
叶暝:(微笑)妈妈……
原绘:别演苦情剧了,看着让人尬得想笑。
冷漠的声音突然从虚空中响起。
叶暝:谁?
穿着燕尾服的原绘在两人身旁出现。她依旧和平时一样,悬空俯视着众人。
原绘:原绘!我们该走了!
原绘(?):可是……
原绘:你以为你现在应该做什么?放弃你的理想,然后去陪一个恨你恨到骨子里的家伙玩过家家?
原绘(?):我不想放弃我的理想,可是……
原绘:你知道为什么你现在如此纠结吗?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两个吗,原绘?
原绘:你和我本来就是同一个人,你只是在欺骗自己,故意向自己表演所谓善良的一面,哦,然后把我当作邪恶的一面。
原绘: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
原绘:人类和这世界上的一切生物都顽劣无比,生活在虚假之中而不自知!
原绘:真正伟大的生命,一定是圆融的、自洽的、与真理并肩的!完美的生命,才有资格活着!
原绘(?):抱歉——是我不清醒了。我会负起责任的。
原绘:这就对了。来吧。
原绘向原绘(?)伸出手——两人在乱流中合为一体,又逐渐稳定下来。现在,这里只剩下冷着脸看着叶暝,身着燕尾服的原绘了。
叶暝:(怒)你把我妈妈还给我!

原绘:叶暝,需要我提醒你,你妈妈做过什么吗?
叶暝:不要——别!
原绘:她把你的朋友炼成了没有灵魂的灵能仆从,只为了她自己能够不老不死,能够抵达宇宙的终点!
原绘:从你那人类的、脆弱的、相互矛盾虚假不堪的价值观来说,这应该不是你能容忍的事吧?
原绘:她还摧毁了你为贫民们建立的没有犯罪的天堂!她给他们设计一个又一个陷阱,让他们重新开始犯罪,甚至失去人性!
原绘:而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因为我就是她,她就是我!这一切都是她的私欲,也是我的理想!
叶暝:(爆发)不要说了!
叶暝:(异能喷发)我现在就宰了你!
原绘只是转过身去,她的面前又出现了一道【门】。
叶暝在刚刚能够到原绘的时候,听到她说了一句——
原绘(?):来见我。
叶暝愣了愣……
随后,她醒来了。
她试图使用异能——但她的身体依然没有反应。
叶暝:凭什么……凭什么只有我不能使用异能……
叶暝:(叹气)不过,这东西给了我太多痛苦。
叶暝:也许我的确该去见她。即使不跟她打一场——
叶暝:也该做个了断。
楔子:日本街家主秘密会议
北沙市日本街,妙可居酒屋。
这是一幅罕见的光景。月见灯和川崎罗沉默对坐,前者擦拭着手中的武士刀鞘,后者手握一把樱花折扇遮住半张脸,另一边脸似笑非笑地用化着浓重眼影的眼睛打量众人。柳生纯一仍是和平时一样穿着不露脸的灰黑重甲,撑着下颚若有所思;时崎信子身着淡色和服,搬了条凳子坐在柳生旁边——而众人所在包厢的门口,海老名姐妹倚靠在门的两侧,手中捧着名贵的酒。
海老名惠子:(斟酒)各位客人,今天的事情我们尊重大家的意见,妾身还需要招待其他客人,先行告退了……
川崎罗:(轻哼,接酒)惠子小姐,居酒屋可是大家的精神圣地,两位的意见很重要啊。
海老名双叶:(笑)就是啊姐姐,我们还是在这里待着吧。
于是几个人仍旧在各自的位置上。川崎罗抿着酒,默声点头;时崎信子也举起酒杯抿了两口;柳生纯一一言不发,也没人能看见他的神情;月见灯收起了武士刀。
月见灯:(看向海老名姐妹,笑)谢谢。(一饮而尽)
海老名双叶:这是姐姐请各位的,各位能选择在妙可商谈此事,小店不胜荣幸。
川崎罗:阿拉阿拉,小别一聚更添欢哪。所以,(打量众人)谁来开个头呢?

川崎罗:(看向时崎信子)时崎家应该是在这种事情上最有资格发言的吧?毕竟这事最终还是要问问贵家主的意见呢。
时崎信子:时崎家已经不是日本街的守护者了,您言重了……
海老名双叶:哎呀哎呀,川崎先生,您明知现在日本街的话事人是谁,怎么不先问问人家呢。
柳生纯一:(把手放在桌上,盔甲中传来雄厚的声音)各位,日本街商会现在是月见家家主任会长,先让月见小姐发言吧。
月见灯看向柳生,眼神中不乏感谢。
月见灯:感谢诸位抬爱。家主托我来表达月见家的意见。我和家主一致认为,我们得先把目前的情况捋清楚,达成共识。这之后我们可以给出一些方案。
川崎罗:哦?那么月见小姐究竟有何高见呢?
月见灯:首先,我希望听听大家对此事的看法。目前我们可以知道的所有情报是,高冒政府准备派驻上千名宪兵队入驻日本街,并且全权接管日本街治安工作,要求取缔日本街民防——理由是先前发生的日本街银行劫案。
月见灯:虽然劫案未遂,但政府以民防“没有阻挡散居区武装势力制造恐怖”的实力,认为我们能让爆炸发生足以说明日后必将酿成大祸,所以决定取消我们的自主安防权利。(沉默)大家怎么看?
川崎罗:惠子小姐,您怎么看?(笑)平时和您交谈的时候,能感觉到您对时事很有心得啊。
海老名惠子:不敢当。(浅笑)目前政府的做法是有依据的——依据就是先前发布的《戡乱政府特殊时期授权法》。授权法规定,出现特殊事态时,政府有权取消各辖区的自主权利……
海老名双叶:是啊,可是发布以来政府就从没援引过上面的法条。这次是怎么一回事呢?是适用了法条上的情况吗?
月见灯:政府最近组建了一个新部门,之后宪兵队内部出现了一些异常调动。
月见灯:诸位有愿意打听情况的吗?月见家只能做到这里了。
川崎罗:阿拉阿拉,既然您都能打听到宪兵队的调动了,怎么不能打听到更多的事情呢?是否有些太谦虚了,月见小姐?
海老名惠子:(浅笑)感谢月见小姐的情报。妾身认识的官员们可以透露一些消息。
时崎信子:月见小姐找的角度不错。很可能是政府内部某些新人搞的鬼。
柳生纯一:也可能政府一直都想这么干,只是先前迫于时势,而且没有理由。
月见灯:感谢大家的支持。如果大家认为还有其他的可能性,也欢迎在此提出。
川崎罗:那种事情没意义吧,(摆手)现在该讨论怎么办了。
海老名惠子:散居区来的客人们说,他们对政府的安排很不满。政府如果直接往散居区驻兵会引发和帮派与雇佣兵的内战——但是欺负稍弱一些的日本街,将我们作为桥头堡,之后进军散居区会方便很多。
海老名双叶:也就是说散居区的大家可以为我们所用——对吗姐姐?(笑)
海老名惠子:他们可以成为我们的助力——只不过我们的社区从未向散居区完全开放过,这是一个需要谨慎决定的事情。
时崎信子:很难说我们的社区有短时间内容纳大量人流的能力。而且我们要用他们做什么呢?
川崎罗:散居区的大家……这可是一股天然适合煽动起来做大事情的力量啊。
海老名双叶:(笑)川崎先生,您指的是什么呢?

川崎罗:(摇扇)大家还记得齐藤小姐说的话吗?我们是一个伟大的民族,不能总是偏居一隅。是时候做一些符合我们精神的事情了。
月见灯又喝了一杯。
月见灯:我可从没听说过我们还有这种精神。
川崎罗:哎呀月见小姐,听我说完嘛。我们不妨在散居区放点风声,就说政府即将驻军散居区,同时假意同意政府驻军日本街。到了驻军那天,散居区帮派和雇佣兵一涌而出,围绕日本街外圈抗议宪兵队,而我们各家主故作镇定前去对接,一部分“激进的”居民请求散居区解放我们,引发散居区和宪兵队打起来,我们再封锁出入口——这样不就能轻松脱身了吗?
海老名双叶:(轻哼)啊哈,啊哈哈……川崎先生还是和平时一样风趣幽默呢。
时崎信子听了,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柳生纯一仍是一言不发。
海老名惠子:川崎先生说得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月见灯:(举杯)川崎,我敬你一杯。
川崎:(愣,缓缓举杯)呃,干杯。
月见灯和川崎喝了下酒。月见灯一饮而尽,川崎则犹犹豫豫地抿着。
月见灯:(放下酒杯,笑)川崎先生,你是在说笑吗?
川崎罗:(尴尬地笑)呃,何以见得呢?
月见灯:你当真觉得我们能从这件事中轻松脱身吗?
月见灯:要是按你的方案,最后政府和散居区把我们这里当作战场,我们的民防能挡住他们吗?
柳生纯一:(举杯喝酒,放下)古往今来,未有鹬蚌相争却能从中轻松得利之徒。
川崎罗:哎呀,柳生先生今天感想颇多呢。
时崎信子:(低声)没您话多,川崎先生。
川崎罗:(尴尬地笑)我也是为了日本街好呀。
川崎罗:那大家有什么更好的看法?都可以说说嘛。
海老名惠子:如果我们要和散居区合作,就得拿出诚意。
海老名双叶:(眨眼)把他们挡在门外自己撒手不管可是不行的哦。
月见灯:(点头)大家认为这样如何?(举杯喝酒,放下)驻军前几天,我们就逐步放宽散居区进入日本街的限制,让更多人适应日本街的规矩,同时给他们提供一些生活援助。舆论方面,让这件事自然而然地传播。
月见灯:到了驻军当天,散居区的大家自然会涌来日本街。我们承诺会保护他们,让他们中的武装分子暂时充当日本街民防。接着他们会游行抗议,民防维持现场秩序,同时安排驻军有序进入。这之后,我们让所有安防留在日本街,同时派人和政府交涉,说清楚现状,表明我们也很为难,请求维持民防继续存在。
柳生纯一:月见小姐的主意不能说最好,不过还是可行的。
时崎信子:(点头)能够缓解散居区、我们和官方的矛盾,我觉得不错。我会和家主反映。
桌子上,时崎信子不知什么时候摆上去的玉佩发起了光。
(神秘的声音):不必回来说了,就这么做吧。交给你们年轻人了。
川崎罗:(激动)家主,好久不见了!
(神秘的声音):川崎啊。最近可还好?
川崎罗:(笑)一切都好,在下也祝您武运昌隆!
时崎信子用诡异的眼神看了看川崎罗,收起了玉佩。
海老名惠子:很高兴时崎家主能够同意我们的方案。
海老名双叶:所以……
海老名惠子:(点头,向门外看去)先生,您可以过来了。
一名用口罩挡住面部的雇佣兵走了过来,在门前向众人鞠躬。
?:在下失礼,因受两位海老名小姐邀请在此等候各位大人,所以在店里歇息等候调遣,见过各位。
川崎罗:哎呀,身材真好啊这位先生。别这么客气,既然都是朋友,以后就不用拘礼了。
川崎罗那柔情似水的眼神看得雇佣兵心里有点发毛。
?:不敢当,不敢当。
海老名惠子:妾身希望能由这位散居区的雇佣兵代表向散居区各帮派传递我们的想法,各位意下如何?
月见灯:(举起酒杯,递,微笑)辛苦你了。
?:月见小姐,久仰您的大名!(接过,喝下)感激不尽。
柳生纯一点了点头。
时崎信子:那就麻烦各位了。
川崎罗:我当然是没意见咯。(低声)大家的意见提得可比我好多了。
海老名双叶:哎呀川崎先生,不要伤心嘛。等会儿我陪您喝几杯。
川崎罗:(笑)双叶小姐你人真好。
正在几人有说有笑的时候,月见灯悄悄靠近雇佣兵的耳旁。
月见灯:最近银行的事情,你们那边了解多少?

?:(惶恐)第一散居区绝对不是月见家的敌人!
?:我可以帮您打听。
月见灯:(拍肩膀)有消息的话我请你喝酒。
雇佣兵连连点头,告退了。
北沙市政府,宣传部。
西娜正在这里处理公务——准确地说是为各个社会领域设计她理想中的“宣传”计划。
高领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西娜:(微笑)高先生,怎么看上去不太开心?
高领:(叹气,轻敲桌子)还不是散居区那些孽种。我们只是说要在日本街驻军,他们倒是准备跟政府对着干了。
高领:你知道吗?他们用那种民间搞出来的新东西,可以用手机叫出租车的,让司机中转他们那里,最后让司机开到政府门前,车上就会挂上他们的宣传标语!
高领:什么“散居区不当狗!”“宪兵队离我们远点!”之类的……
西娜:哦?是个不错的着手点……
高领:您说什么?
西娜:哦,没什么,(笑)我在思考工作呢。
花絮:川崎罗与春叶屋,日本街的阴影
北沙市日本街。春叶屋是散居区游客有幸进入后最喜欢去的地方——受欢迎程度更甚居酒屋。海老名姐妹虽然美丽,但交际止于斟酒赔笑,是贵为家主的高岭之花;而在春叶屋,花上一笔小钱即可享受佳人温情暖语的怀抱,要是看上哪个姑娘,大花一笔便是美景春宵。然而,很多人都未曾见过春叶屋老板的真面目——这个男人已经习惯了用浓妆遮住自己的颜面,躲在半把折扇的后面打量世人。
此时,这男人正坐在车上,司机正将他送回春叶屋。
说是司机,却是个身着艳丽和服,头戴金发髻的女子。这女人打扮华丽,声音却和她的车技一样沉稳。
悬月:家主,您有什么烦心事吗?
川崎罗:(咯咯笑,用扇子掩面)哎呀,怎么都能被你看出来了。你家主开心着呢。
悬月:(浅笑)家主倒是没必要和我客气。
川崎罗:(拿开扇子,叹气)还能怎样——(低声)没能代表咱家赢脸面啊。给大家,丢脸了。
悬月:在下倒是早就看出来几位家主对春叶屋成见颇深了。这倒也是没办法的事,家主不必介怀。
川崎罗:(叹气)不说这些了,悬月你陪我喝一杯吧。咱们就去西边路上那个小馆子,那里人少,你知道的。
悬月:(笑)家主不回去了吗?
川崎罗:(苦笑)你们几个把店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我回去倒是给你们多事。
川崎罗:(柔声)最重要的是,我现在需要你,悬月。
悬月:(柔声)您是认真的吗?
川崎罗:你知道的,悬月。我最喜欢你了。
川崎罗:你是店里,不,全希联最美丽的女孩子。
悬月:(冷声)家主,您跟每个人都可以这么说。
川崎罗:(委屈)可是我现在就是最喜欢你的呀。
悬月:(叹气,苦笑)好了家主,我们去喝一杯。
川崎罗:(笑)这还差不多。
悬月:家主啊家主……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川崎罗:你说嘛。
悬月:你究竟喜欢怎样的人呢?
悬月:你现在,还是喜欢“他”吗?
川崎罗:(低声)不说这事了吧。
悬月:(叹气)好吧。
川崎罗:话说悬月,你就没考虑换个工作吗?你现在完全不用卖身了,当我的全职司机也当这么久了,钱应该也赚够了。你不是想去开个小饭馆吗?
川崎罗: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所以问得比较直接……
悬月:(叹气)一入风月深似海。风月女子,就没必要祸害人间了。
悬月:而且,我喜欢这个家。
悬月:家主,你要知道,大家都是喜欢你的。女孩们即便是坐这一行,费尽心思跑到你这里来也是有理由的。
川崎罗:(低声)可是我也没法做得更好了。
川崎罗:我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好。你也知道,我很自私。
悬月的电话响了。
悬月:秋墨,什么事?……好,我们应该可以马上过来。
悬月:家主,有客人捣乱,新来的小姑娘不肯出台,他要强来。
川崎罗:(冷声)马上开回去。
悬月:好。
北沙市日本街,春叶屋。川崎罗急匆匆地下了车,甚至来不及踏好脚上的木屐,摇摇摆摆地走进店里。客人们和姑娘们愣愣地看着他。
名为秋墨的姑娘走了过来。她踏着木屐,穿着紫色和服,比起悬月的冷冽,倒是显得更温婉。
秋墨:(靠近,低声)家主,客人在二楼,事情没闹大,所以还没打烊。
川崎罗努力压住了头上暴跳的青筋,朝着客人们鞠了个躬。
川崎罗:(笑)大家好啊,春叶屋老板祝大家财运滚滚!今天我高兴,请大家喝酒!
川崎罗朝楼上的姑娘们示意,她们便从楼上抛出一把又一把钞票。
川崎罗:祝大家玩得开心!
客人们欢呼雀跃,纷纷捡钱。
?:这老板名不虚传啊,都说他有点本事在身上。
??:真大方啊!
川崎罗带着满脸的假笑,在秋墨和悬月的陪同下上了楼。
他们来到了二楼的一个包厢。包厢门开着,门口堵着几个手持武士刀的姑娘,虽然身着和服,但和她们的主子一样,此刻眼神都阴冷至极。
而门里,满身纹身的客人正满脸横肉地狞笑着,用枪抵着一个姑娘的脑袋,另一只手不老实地上下翻飞。
?:有点东西啊你们春叶屋,名声那么好,怎么对客人原来是这个态度,啊?
?:你们老板呢?
川崎罗本能地嘴角歪动,手按着腰间的武士刀——许多人甚至认为那只是个摆设,然而此刻他似乎是认真的。
川崎罗:(阴冷)我就是。你叫什么名字?
?:哈?你叫什么名字,我倒是想问啊。有事求人不应该先报上名字的吗?
川崎罗:(冷哼)我只是想记住每一个死在我刀下之人的名字。
姑娘们纷纷退让——似乎她们知道川崎罗要做什么事情了。
?:啊?你那把破刀能打得过我的枪?该说不说,这就是日本人的自信吗……
朴意生: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朴意生,散居区韩帮三当家,你敢动老子一根手指头,老子炸了你这破屋子,操翻你家所有婆娘!
??:川崎先生,救救我!
朴意生手上的姑娘惊惶地求救,试图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然而这只是让朴意生的手更加不老实。
朴意生:哎呀这手感真好啊,可惜咯,今天我要先玩你全身,然后把你杀掉,然后……
川崎罗:(怒)放开春叶屋的姑娘!
川崎罗的声音在整个楼层回荡。
朴意生:啊咧,妈妈桑居然在心疼姑娘唉,真的好有爱啊,我都要被感动了!
朴意生:要不妈妈桑你陪我睡一晚如何?你一个大男人干这行,应该没那话吧?不如让我开发开发你的——
这家伙手里的姑娘在那一刻看到了川崎罗的唇语。
“闭上眼睛”。
下一秒,川崎罗拔出武士刀。那刀浑身发紫,像长了血管一般渗着瘆人的红。而他握刀的双手也青筋暴起,血液在血管中混乱地流动。
说时迟那时快,秋墨和悬月冲上前去,已经将姑娘抬了起来,快速离开了现场。
不一会后,姑娘睁开了眼睛。她躺在床上,身旁只有一个身影守着。川崎罗脱了和服,披着一件单薄的衬衣,正洗着一条毛巾。而她的额头上,正放着一条毛巾。

川崎罗:(微笑)啊,你醒了。刚刚你惊吓过度晕过去了,这种情况下发烧很正常,我在给你退烧。
??:谢谢川崎先生……谢谢你……
??:那个人,他……
川崎罗:他已经死了。春叶屋不允许这样的客人。
??:可是,他说我应该服侍他,他出了钱……
川崎罗:(冷静)听着,姑娘。他出了多少钱就只能享受多少服务——而且,我一直强调我们这里的每个人只需要接受自己愿意接受的工作,这一点带你的组长没忘提醒你吧?
??:是的……只是我以为组长可能只是意思一下,所以……
川崎罗:只要你进了春叶屋,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川崎罗:(叹气)同是风月人,除了我们自己人,其他人都把我们当玩具,没有人愿意看重我们了。我们要爱我们自己。
??:谢谢您的话……家主,我花名叫静莲。家主,您能抱抱我吗?
川崎罗叹了口气,坐在床旁。
静莲抱住了川崎罗,用嘴唇与嘴唇的亲密接触回应了他的好意。
静莲:家主,我很喜欢你。虽然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感,但我很想表达出来……而且您让我觉得,您会理解我的。
川崎罗:(起身)你只是被“受保护”这件事迷惑了。我不是好人,好人不会开这么一个店子。
川崎罗: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来到这里的,我也从来要求组长们不要过问。但我自己的话——我喜欢这件事情,我喜欢花红酒绿。
川崎罗:不要对你的客人产生感情,否则后果只能自己负责。这就是我能告诉你的话了。
静莲:家主……
川崎罗:好好干吧。有余力的话还是可以留意其他工作的。
静莲:我是奴隶,主人把我租到这儿的,因为出价高……
川崎罗:我们这里有一半的姑娘原来都是奴隶。她们现在都已经赎身成功了。
川崎罗:(抚手)如果你不愿意出台,就不用去。相信自己,以后一定能赎身的。
在静莲感激的注视下,川崎罗离开了房间。
夜晚,春叶屋。某间华丽的屋子里传来了男女缠绵的声音。
秋墨:(轻声)家主,您的话算数吗?我可以,相信您吗?
川崎罗:(柔声)当然。你是我的珍珠,我的钻石。我是最爱你的。你是个多么惹人喜欢的姑娘,我怎么可能不爱你呢?
秋墨:可是……我想读书。家主,我快攒够赎身的钱了,我马上就可以撕了主人那里的契了。可是,家主,我该怎么办?
川崎罗:去读书吧,店里会送你点盘缠的。(笑)那样的话,希望以后你不会回来哦。
秋墨:(落泪)家主,就算我去读书他们也瞧不起我吧?要不,我还是待在家主身边,好不好?
川崎罗:(叹气)秋墨,你知道吗?曾经我是个很坏很坏的人,我和仆人们欺负弱小,甚至把他们按在地上打,他们没法还手。
川崎罗:后来有个被我欺负的人不仅没报复我,还在我困难的时候雪中送炭,救了我一命。
川崎罗:那之后我开始思考很多事情。我也像你一样,曾经以为自己干了那么多坏事,再也没救了,应该一了百了。
川崎罗:但我后来觉得,我可以当坏人——我要当一个有格调的坏人。(笑)我喜欢这家店。这个豪华的大宫殿,都是你们建起来的!
秋墨:(柔声)所以我很想留在家主身边,一直建设春叶屋。
川崎罗:你真想干这行干这一辈子啊?
川崎罗戳了戳秋墨的鼻子,亲了亲她的嘴唇。
川崎罗:去读书吧。感情的事情你不要管,至少你可以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秋墨:家主……家主,你爱我吗?
秋墨:真正爱我的话,你不会放我走的。你还是喜欢“他”,不是吗?
秋墨:你今天又提到他了。
川崎罗咬着唇,不肯言语。
秋墨:他在你心里就那么美好吗?我听说,他只是个很普通的人。
川崎罗:他救了我一命——你不懂的,除了妈妈以外,他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秋墨:(抚摸)可是,他甚至都不知道你这么看重他。
川崎罗:我希望他一辈子都不知道。(轻声)去睡吧。
秋墨:家主不睡吗?
川崎罗:我一个人待会。

月黑风高夜,月见家附近。一个黑梭梭的身影在各家各户的房顶上跳来跳去。
突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身影。那身影身着艳丽的和服,在月光的衬托下显得十分凄美;腰挎武士刀,随时准备拔出;脸上用绷带围到只剩下眼睛看着对方,那冷冽的眼神却分明在告诉对方自己是个男人。
???:你是谁?让开!
川崎罗:我来取你性命。
???:(冷笑)你可知道我是来取谁的性命的?
川崎罗:我不会让你们动月见力一根毫毛,镰川帮的渣滓——
川崎罗:(拔刀)今天就让你死无全尸。

手起,刀落。
这个男人将眼前的尸体扔进防水袋,扛着他在房顶上快速移动着,走向了春叶屋的方向。
四格:川崎罗的故事
①
川崎罗母亲的葬礼。
川崎罗跪在母亲的灵柩旁。日本街里前来悼念的人基本都走了,只有月见力在给川崎罗撑伞——因为下雨了。
月见力:(淡漠)川崎,你母亲生前是很值得大家尊重的一个人。希望你以后能够多向你母亲学习。
月见力:雨快下大了,快回家吧。我走了。
月见力正准备收回雨伞,却看见低着头啜泣的川崎罗转到他的方向,给他磕了个头。
川崎罗:(低声)对不起……
月见力叹了口气,离开了这里。
②
多年前的日本街,时崎家。这是一个很大的四面相围的庭院,院中的假山水颇有侘寂之美。
面对着眼前身着深黑色和服、面容慈祥的老人,川崎罗深深地跪地磕了一头。
时崎宗望:孩子,你是川崎家的家主。你果真愿意效忠时崎家?
川崎罗:(落泪)师父,我身边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这样的家主当着没有任何意义。
川崎罗:师父,我想学习您的魔法。我想振兴川崎家……成功以后,我,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时崎宗望:(抚摸胡须)孩子,魔法可没那么好学。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把你看起来适合的好东西。
时崎宗望从屋中取出一把刀。那刀身通体发紫,却有着仿佛血管一般的红。
时崎宗望:你试试。
川崎罗艰难地握住刀柄——那一刻,刀身上的血红狂涌,川崎罗瘦弱的手臂上青筋暴起,血流狂涌,仿佛自己身上的血正在暗暗地涌入刀身!
川崎罗:师父,这,这是……
时崎宗望:(抚摸胡须,点头)不错,你很适合它。送你了!这是妖刀村雨,之后你就拿着它跟我修行吧。
川崎罗看着这把刀,浑身打冷战。他瞟了瞟时崎宗望的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崎宗望在笑,诡异地笑。
③
时崎宗望正在院子里铺设法阵。
时崎宗望:信子,弄点鸡血过来!唉算了,这家伙是真慢——
时崎宗望:阿罗,弄点鸡血!
川崎罗提着被割断喉咙的鸡,摇摇晃晃地跑了过来。
时崎宗望:好孩子。(摸头)最近剑术练得如何了?
川崎罗:(低声)师父,我感觉拿上那把剑的时候,身体比刚开始更不舒服了。
时崎宗望:那就对了。那说明这把剑你已经用得得心应手了。
时崎宗望:信子,过来。(招呼)阿罗的三餐是按我定的标准来的吗?
时崎信子:是的父亲,他的血液可以维持稳定。
时崎宗望:加油小伙子,好好练。(摸头)
宗望走了之后,川崎罗带着好奇瞟了瞟时崎信子——他平时甚至都不敢看她。然而他在时崎信子眼里,只看到了——
鄙视。

时崎信子对他永远只是礼貌无比,界限清晰,从来不在他身上花多余的时间,哪怕他用过的东西她都会反复擦洗。
然而表面上,时崎信子对川崎罗永远是友善的。
④
北沙市日本街,春叶屋。川崎罗看着窗外,回忆着小时候的事情。
悬月走了过来。
悬月:(更换绷带)家主,又用了刀吗?
川崎罗:(叹气)这把刀太喜欢我了,没有办法。定期总得喂一喂的。
悬月:您的身体真好看啊——可惜,只要一用这刀,身上就到处是血脉的凸起,痕迹,无穷无尽。
川崎罗:这把刀曾经杀过成千上万的人。
川崎罗:妖刀村雨——它总有一天会杀死我。
花絮:黄沙之民,指向世界的利刃
北沙市政府,宣传部。西娜坐在办公桌前,凝视着眼前文件堆成的山。只要不涉及使用武力,宪兵队随她调动;但统领要她迅速给出一个答案——不仅仅是在和平会议即将开始的当前给出一个稳定民心的答案,更是要给整个北沙、整个戡乱政府一个活下去的答案。
沉默的人民,贪腐的官僚,霸道的士兵,阴险的帮派……尽管各自想的都不一样,但没有人不知道希共的意识形态有多么闪耀。希共用他们在星都战争之后创造的各种奇迹,渲染他们的意识形态;而那意识形态也给了他们丰厚的回报。那回报便是——有识之人跟随,沉默之人仰慕,腐坏之人畏惧。
如果戡乱政府,北沙,只是希共光辉下的影子,只是畏惧惩罚的反对者们出于憎恨、绝望和贪欲组成的集合体,那还有可能战胜希共吗?
目前的宣传,只是一张张废纸,一句句废话。人们心照不宣地等待事情的变化,随时做好放弃现状的准备。
西娜不甘心。正因为不甘心,她才爬到这个位置。她明白,统领比她更不甘心——统领在这件事上不再寄希望于高领,所以交给了她。她第一次见到统领的时候,和统领对视的时候,她便知道统领一定会提拔她。统领看到了她眼中其他人没有的光,她也看到了统领对那道光的渴望。
那道光到底是什么?如何让所有人都意识到它的存在?如果不赶紧将它描绘出来,希共就会把它掐灭!
西娜凝视着经济。那是戡乱政府的症结之一。外来投资者有恃无恐地用他们提供的稀缺消费品榨取劳动力,原本政府想要开设的工厂都被他们投标了,而政府在利益面前甚至没有拒绝的理由;至于本土的企业家,更是一个比一个坏,一个比一个没有理想,除了捞钱什么都不想做,毕竟在希共钢铁大军到来之前,能捞多少都是他们的本事。
那难道要处罚他们吗,他们所有人?那样的话,先不管能否做到,和希共的做法又有何区别呢?戡乱政府可不能变成希共!
有了。西娜在纸上写下,“外国人”。戡乱政府需要一场激烈的排外运动!目前的话,暂且回避希共的锋芒吧——希共是来谈和平的,越是刺激希共,他们越是会反过来借力发力刺激人民。目前北沙境内四分五裂,需要一个真正行之有效的理由团结大家。
那就把外国人赶走!又或者……
西娜狞笑着,把字划掉,改成了“处决他们”。
那些低劣的帝国和教团国的资本家们不断地从我国偷取资源、榨取劳力,这是不争的事实,连希共也不得不承认。不管他们对于现状应该负多大责任——拿他们开刀!
西娜在文件堆里抽出了几个商人的资料,钉在墙上。
这几个家伙是新来的,又贪,不懂规矩,得罪了不少老家伙——现在正交了“罚款”,以为自己安全着呢。把这几个家伙送去给人民公审,一来可以让那些老家伙满意,二来可以平解目前的民愤,三来可以借他们的人头反对外国人。不过,为了不刺激那些老家伙,先不要官方声张,但是在民间可以传播舆论嘛。然后,一刀一刀地从他们身上切下肉来,就简单多了。
西娜咯咯笑着,又凝视着祖国的文化。这可是非常重要的区域啊,人生下来就已经掉进文化里了,从起床到睡觉都受着文化影响呢。她的父亲从小就告诉她要自立自强,所以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她还活着,甚至成为政府的高管,文化的力量何其强大!但是,戡乱政府到底需要什么样的文化呢?

她思索着,用笔头敲着桌子。哦,对了,仇恨,仇恨的文化。那就是支撑着她活到现在的理由,也是希共一直忽略的东西。希共希望世界因为爱而美好,希望有仇的人们能够互相和解——痴人说梦。只有真正心怀仇恨的人,才会明白那是一股多么强大而难以摆脱的力量。人的本质是野兽,野兽之首——人终究是要捕猎的。如果不需要在吃饭这件事上,那就可以在别的事上这么做。
那么接下来该做的事情,就是学会挑动仇恨了。她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试探,等待,下一步”。也许可以派军队试探日本街、中分山、散居区这些特殊区域对政府的态度——其中最跳的,就等着被挑选为被仇恨的对象吧。只要散布新闻,告诉群众某个区域一直在侵吞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造成物资短缺,又或者某个区域一直在给政府添麻烦,造成秩序混乱——那么心怀仇恨的一方就会心甘情愿地接受政府的一切号令,在复仇活动中团结起来;既然都团结了,还愁没办法让他们对政府言听计从吗?
对于其他国家也是一样。在帝国和教团国当中找一个靶子,没必要两个同时都打嘛。随后,进盟也会意识到戡乱政府正在打击他们的对手,争取不被他们威胁应该也是可能的。那之后,国内应该很快就能被统合起来。再之后……
西娜凝视着最中心的文件堆,那是政治。政府人员调动,权力架构,宗旨纲领,法律法规……各个部门能想到的东西几乎都给她呈了一份。解读它们花了她很多日夜,但大部分内容只是在她脑袋里徒增屎尿。那是绝望、懒惰、贪婪和妒忌的味道,是无能的味道——这些人在文件里互相推锅,谄媚和妒忌被他们用来作为升官保命的工具,层层盘剥吃回扣的策略被他们的文件一次次验证有效,一切能被称为理想和信仰的东西在这里都荡然无存。
是啊,因为理想和信仰被希共独占了——在他们眼里,爱、自由和平等是唯一的正确答案。
大错特错,一定要让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大错特错。西娜从文件中抽出一张地图,在青都和星都上划了两个大大的圈。
“你们甘心吗?”
是啊。游牧民族为什么冒着被大型文明的撰史者评为野蛮、孽物的骂名,冒着死无葬身之地的危险,也要四处劫掠?他们不知道他们会被四面八方的势力瞧不起吗?他们当然知道。但是,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应该一辈子住在荒漠和高山里?爱、自由和平等在这地方能当饭吃吗?
凭什么希共占据着青都和星都,而戡乱政府只能在北沙苟延残喘?对于原住民来说,这本来就是城市居民对他们的欺凌;对于戡乱政府移民来说,这更是对他们的侮辱!而现在,只是因为看到希共治理的地方井井有条,他们就忘了这种侮辱!他们可从没想过,希共会把这种幸福赐给他们吗?倘若他们所有人都要离开北沙,希共又是否愿意?星都和青都得到的这一切,是否本来就是因为他们被赶来了北沙而产生的呢?
西娜在地图上画下了许多箭头,并且给他们标上了序号。

最后,在地图上默默写下两个大字,“远征”。
西娜将她的仇恨之心藏在了抽屉里,继续着她的工作。只不过,她的紧张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安心的笑容。
花絮:来自希共的怒火,讨还血债之时
青都,富贵集团总部大门口。十几个中老年人披着孝服,戴着白头巾怒视着富贵集团的保安们,身后跟着他们男女老少几十名亲眷,手中举着横幅,“齐藤,杀人偿命!”“还我儿命来!”“天理难容,公道何在!”
路过的民众看热闹的越来越多,不少人开始议论起来。
小女孩:妈妈,他们在这里干什么呀?为什么要聚在这里呀?
女人A:他们和这个公司吵架了……我们走吧。
女人B:唉,别急着走啊。我倒是想看看这齐藤该怎么打发这些受害者。当时杀人的时候那么痛快,现在看来还能让人给堵在门口,也就那样。
女人A:(冷笑)你觉得那些学生是无辜的?准备了那么多武器和危险品,媒体也报道了。我他妈最烦正事没有成天捣乱的人,这些危险分子有什么好同情的?
女人B:唉,我也没说我同情他们啊,只是想看看热闹。
保安们拉起了警戒线,沉默地围成一排站在公司门口。附近也来了警车,警笛大作。
而齐藤,正站在总经理办公室,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冷冷地看着楼下的景象,点了一支烟。
敲门声响起。
齐藤:进。
左刃:(开门)总经理,这份文件需要你签个字……
齐藤:(回头笑)怎么挑这时候来找我啊,左刃?
左刃:(微笑)我怕总经理难过,想过来安慰你一下。
齐藤:(揶揄)不是过来看热闹的?你放心,我有解决办法。
左刃:(走近,低声)总经理,你确定不会让事态激化对吧?我看媒体的人已经过来了。
齐藤:(摆手)你给青都商报打个电话,让他们说这些媒体和门口那些人都是幕后黑手安排的——记得让他们先发公众号,这帮人不指点一下很懒散的。
左刃:(编辑短信中)对了总经理,警察你怎么安排?
齐藤:警察?(冷笑)不跟高冒走总得付出点代价的。我们可不能和警察火并,忍忍就好了。等商报的人过来骚扰那帮家伙,他们自然会走,警察自然也走了。
左刃:(平静)那传唤您打算怎么办?我听说希共打算让监察委员会以公职人员严重违法调查的名义传唤您。
齐藤:(瞪)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左刃:(微笑)所以,你暂时没有什么好办法,走走看看——对吧,齐藤?
齐藤感觉左刃的腰板仿佛挺得更直了,笑容也更加开朗。

齐藤:(冷笑)我手上可是有很多牌的,只是不需要跟你说。倒是你得仔细待人接物的态度,以后要是再碰上上次那样的事情,我可不一定有空帮你解决了。
左刃:(微笑)那我应该祝您自己一个人战胜希共?
齐藤:有正事就尽快说,没有就从我办公室滚出去。左刃,(凝视)你没有资格跟我这么说话。
左刃:是这样的,总经理——我也有底牌。您要是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求助我。
左刃:先前我低估了您想当总经理的意志,而您现在也低估了希共的意志,就这么简单。我知道您打点了希共那些老委员,但您以为红樱是那么好搞定的吗?
齐藤:(冷笑)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公司。没有我出面解决这帮学生,以后厂子里的工人能把天给掀了。(走向左刃,睥睨)我如果不再支撑富贵,你们能担得起这个摊子吗?

齐藤:左刃,我可以做你的局第一次,自然也可以做第二次。(坐下,微笑)有什么办法现在就告诉我吧,这样我们双方都省心。
左刃的嘴角不自然地抽动着,然后用手帕擦掉了头上的汗。
左刃:(不自然地笑)我跟您开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呢,总经理。
左刃:其实我的办法是……
齐藤:等等。
齐藤感觉脑中灵光一闪。齐藤走向窗户,再次透过百叶窗观察楼下。
她在夏日阳光照不到的阴暗的树影下,看到了一双锐利的眼睛,和嘴角高翘的笑容。
下一秒,那个人转过了身。
齐藤:妈的。
青都事变两三个月后,原本盘踞在天天步行街、落婷别墅区、光胜等地区,隐蔽在掩体中跟希共进行巷战的民主党宪兵队势力纷纷撤出了青都,返回北沙——这可能是因为北沙的发展,也可能是因为北沙需要加强治安。总之,他们在别墅区埋下了大量地雷,之后撤出了青都——现在只剩下光胜的八大金刚还在依靠公司物资固守了。
事变时,朗格和齐藤一样及时收回了在落婷的资产,并在万水森林公园添置了新的别墅。他很喜欢这个地方——这里充满了花草树木。每天无聊的工作结束之后,公园中心的草木花鸟成了他心灵能量的源泉。这天,他如常地拿着相机拍摄公园里的鸟和花,回到别墅准备修一下图然后传到网上去让人夸奖……
门铃响了。朗格看了看房间里连接大门的视频界面——
朗格看到了一个他没有想到的人,那人正礼貌地对着摄像头微笑示意。不,也许她和我并不算无关……朗格这么想着。
红樱:朗格先生,我能进来吗?
朗格:呃……您可真是,稀客啊。
红樱:我是来和您讨论富贵集团的转型方案的。富贵集团不仅是公司,也算是一个政治实体。贵公司要谋求变革的话,现在正是一个好机会。
朗格愣了愣,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是一笑。
朗格:请进来吧,有失远迎。
朗格走下楼去,打开大门。红樱恭敬地和朗格握了握手。
朗格:这边坐。红樱小姐,您喜欢什么饮料?
红樱:都行。(微笑)朗格先生,今天贵公司门口的事情您有关注吗?
朗格:(笑)我今天不在总部,所以只是略有耳闻。
红樱:您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呢?
朗格:呃,这些人和公司的过节我不好评价,我不太了解……
红樱凝视着朗格,作出意味深长的笑。
红樱:您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事。
朗格:(叹气)齐藤安排的事情我是不知情的。她做的事对公司有帮助,我没法发表什么意见。
红樱:很快她做的事情就会对贵公司没有帮助了。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屠杀几十名无辜学生,她以为国家是摆设吗?
朗格:看法律怎么判决吧。齐藤说她是对恐怖分子进行正当防卫,理论上确实是成立的……
红樱:但您应该对她的说法不满意吧,朗格先生?
在红樱的凝视下,朗格举起杯子抿了一大口酒。

朗格:(冷声)这样是不行的。前任代董事长蓝冷泉先生虽然国家大义有亏,做事却比她稳健。但她这么做,哪边都站不住脚。
朗格:我们是一家公司,不是什么杀手组织。无论是王富贵先生,蓝冷泉先生还是千分董事长,都不会允许她这么做事的。
朗格:我的意思是,她的做法不代表富贵集团的风格……尽管她现在可以代表富贵集团,但是希望您理解……
红樱:我们当然理解,(微笑)所以我过来了。
红樱:不如,你们几位齐心协力,让她没法再代表富贵集团如何?
朗格浑身打了个颤。
朗格:(低声)果真有办法吗?
红樱:在来您这边之前,我已经和左刃先生和夜瞳小姐都聊过了。左先生认为先前在北沙他被高冒发难的事情是齐藤在搞鬼,夜瞳小姐最近则被齐藤变相降职了——虽然她自己不觉得,但她的岗位很重要,可以发现富贵的不少秘密。只不过,要让他们对我更坦诚,您的加入是必不可少的……
朗格:(摇头)不不,这可不行,您的工作做得太深入了。俗话说得好,事情不能总查,要是真查出点什么来呢?我要是因为想让齐藤下马这么配合您,您把富贵变没了可怎么办呢?
朗格:(指了指周围)我现在拥有的这一切都是拜老爹留下的公司股份带来的分红所赐……
朗格:(叹气)其实齐藤再怎么说,至少她能干,真能让公司赚钱。风格嘛,只是个人问题。她的事情要是真不构成违法,贵党也没有纠缠她的必要不是。
红樱:(掏出文件)我理解您现在的心情,所以您现在无需做决定。(放下)这份文件欢迎您随时查看——这是我们的计划。
红樱:我们可以保证富贵一切都好。
红樱在朗格护送下出了门,只剩下朗格盯着文件的封皮出神。
朗格:(打电话)喂?
左刃:我现在出来了。(焦虑)情况不是很乐观,我按你说的敲打了一下齐藤,感觉步骤都没问题,结果她还是一副很自信的样子,我就只能按照方案b给她吃了两颗定心丸了。
朗格:(笑)万事开头难嘛。今天希共果然来找我了。
左刃:可以。接下来我们可以跟希共谈条件了。把她换下来,你我都可以上去。
朗格:也不一定是跟希共谈。我们可以继续跟她谈谈条件。她很能干,我们没她那么能干,让她收收心认真做事,对我们好处最大。
左刃:(笑)行,这个不着急决定。那就之后说。
红樱:(电话)叶心。
叶心:收到。进展如何?
红樱:你说得对,朗格、夜瞳和左刃三个人都有推翻齐藤的打算。
叶心:不过你没有一次成功,对吧?
红樱:这也被你说对了。他们还在观望,看把富贵卖给谁能得个好价钱。
叶心:我们迈出这一步,足以让富贵措手不及。
红樱:之后怎么办?
叶心:你心里应该已经有方案了,(笑)不是吗?
红樱:好。等我好消息——
红樱:(咬牙)我会让齐藤吃到教训。

楔子:伊甸园计划——为什么?
我……这是在哪儿?星灯镇的据点……我要去二楼,告诉书记,他们来了……
苍海同志还好吗?应该……已经脱离危险了吧。希望那几位同志是安全的……他们才刚刚成年。未来还有希望,只要活着,革命就……
我这是在……
伊森:你醒了。

莫德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在一个手术室里。这里一尘不染,有着各种他叫不出名字的高科技设备。他挣扎着看向自己的身体——他的左脚和右手都被机械的义体代替了。他尝试移动身体,但手脚麻木,不能动弹。
莫德:(疑惑)我在哪里?你是谁?
莫德:为什么要救我?
那女人摩挲着手上的白手套,取下了口罩,微笑着看着他。
莫德看着眼前女人友好的表情,突然灵光一闪。
莫德:难道您是城里的同志?我才知道……我们党在城里还有这么厉害的总部。
伊森捂着嘴背过身去,低声笑了笑,突然故作严肃地转回来,向莫德敬礼。
伊森:(严肃)莫德同志,感谢你在星灯镇的工作。
莫德挣扎着举起手——做出了一个工人礼。
莫德:(敬礼)为人民服务。我的身体……感谢组织。希望组织尽快向我安排任务,我想立刻回归工作岗位。
伊森:(悲伤)星灯镇的同志和国民冲锋队战斗到了最后。我们的人到现场的时候,只有你还有生命迹象了……
伊森:目前我们从最高议会得到的消息是,当地的国民冲锋队把你们识别为恐怖组织,这之后才正式确认你们的身份。(叹气)我们党和各地之间的联系不频繁,这几年和边远地区基本断开了联系,导致了这样的悲剧。
伊森:我们已经向最高议会提交了严正抗议,他们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我们目前能做的,只有为他们收拾后事……
莫德:(捶,低沉地怒吼)国民冲锋队这群畜生!国家放着这群家伙完全不管的吗!
莫德:苍海……同志们——
莫德:(颤抖)就因为这种事情……
伊森:(叹气)你应该也知道,国家这几年对基层的管理越发困难了,地方上已经交给了当地自行组建的组织……如果我们党在最高议会能有更多席位就好了。
莫德:(疑惑)您的意思是,我们党在进盟是合法的吗?
伊森:(点头)是的。也就是这几年的事。
伊森:(悲伤)对于几位同志的牺牲,我们进共总部也是有责任的。
莫德沉默了。过了几秒,他咬着牙还是开了口。
莫德:如果我们之间能有更多的沟通就好了。
伊森:是啊。(看向门外)这几年我们一直在忙着向城内的大家展示一项重要工作,所以没能保持和地方的联系……
莫德:什么工作?
伊森:(微笑)伊甸园——如果成功的话,一定会是人类史上值得浓墨重彩书写的一笔。相信同志们看到我们的伊甸园,在天也会安息。
莫德:(严肃)我想观察一下总部的工作。您觉得可以吗?
伊森:当然。跟我来吧。
莫德:现在?不需要提前预约吗?
伊森:(笑)以我的权限还是可以为您提供一些方便的。
伊森按下了床边的一个按钮,莫德便发现自己能够正常行动了。
伊森:(伸手)随我来吧。
莫德握住了那双手。那双戴着白手套的手,有着清新的香味。
莫德想着,那一定是理想的味道——如果早点知道总部的存在就好了。
进盟第一精英城,3-A区。
伊森的车刚开到大门,车的屏幕上便显示“一级权限,三井伊森,放行”。
门开了,里面的景色令莫德大开眼界。这里是一片属于动植物的乐园,而在这片绿色的草原和森林当中,还存在着许多座巨大无比的绿色半球形建筑,每个建筑直径几乎都有好几公里。这些建筑都是不透明的,鲜明的绿色在建筑表面闪烁。

伊森的车沿着公路开着,路边的工作人员纷纷停下来,向着飞驰的车敬礼。莫德注意到,那是国民冲锋队的礼仪——双手高举,手掌伸直,朝向天空。这些人都穿着纯白色的工作服,手中拿着各种他看不明白的工具。
伊森:(苦笑)当国家的议员就是这样的。其实我也不喜欢这个礼仪。
莫德点了点头。
莫德:这些建筑……就是您说的伊甸园吗?
伊森:(点头)是的。这里住着我们人类的亚当和夏娃。
莫德皱了皱眉。
莫德:为什么这么说?
伊森:你认为我们这个世界,为什么充满纷争?
莫德:(严肃)因为剥削阶级对被剥削阶级的压迫。只要阶级还存在,压迫就不会停止。
伊森:(点头)然而很多人都不这么想。他们的想法各不相同,把痛苦归因于各种不同的事情,比如民族,比如宗教……于是,就有了战争。
莫德:的确——要让人们看清世界的本质,很难。
伊森:所以,我们在尝试一种能让人们统一思想的方法。
莫德:您说。
伊森:那就是在伊甸园中培养先天就认可我们的思想的孩子。
伊森:他们从基因深处,认可理想的世界形态。这样的话,世界自然会变得美好。
莫德若有所思。
莫德:这样的话,不是在束缚他们的自由吗?
伊森:被剥削的自由是自由吗?
莫德:不是。
伊森:(微笑)那就对了。我们在赋予孩子们真正的自由。
伊森来到了伊甸园们之间的交界点——一个直径数百米的广场。
伊森:三井伊森,呼叫伊甸园控制中心。
无线电:(响起)伊森同务,今天第一伊甸园正在进行生存测试。其他伊甸园您都可以自由互动。
伊森:展示吧。
刹那间,以伊森的车为中心,出现了半球形的超大型全息界面。那些界面里充满了穿着纯白色衣服的孩子。他们个个长得仿佛古希腊雕塑般圣洁美丽,有着完美的身材比例。
伊森:莫德同志,你看。第二伊甸园现在在展开一场大辩论,正方支持休谟的经验主义,并且认为亚里士多德是支持休谟的;反方支持康德的理性主义,并且从柏拉图那里找依据。看来他们对于最近学习的古希腊哲学特别感兴趣。
第二伊甸园:(无线电,孩子们)姐姐好!
伊森:(慈爱)孩子们好!你们分出胜负了吗?
孩子们当中站出了一位金发碧眼的男孩,他是最高的那个。
男孩:是的!我们的辩论能力都有提升!我今天提升最多!
伊森:(微笑)不要骄傲哦,要帮助其他孩子提升辩论的能力,这是你作为模范的义务。逻辑学可是能够直接反映人类智能的学问,大家都要努力学习。
有一个身高处于平均水平的女孩突然开口了。
女孩:(怯弱)姐姐,可是我觉得……辩论能力和逻辑学没有直接的关系,辩论能力很强也可以通过扭曲逻辑学知识体现出来。
伊森:哈哈,的确如此。虽然这两者的关系很密切,但也有例外。就像你们外面的这个世界一样,充满着各种例外,所以你们一定要准备充分才能到外面来。
伊森和孩子们寒暄了一会,关掉了全息投影。
莫德:伊森同志,(震惊)这真是一项巨大的过程啊。
伊森点了点头,眉头却已经皱起来了。
伊森:(无线电)控制中心。第二伊甸园最近有异常认知情况吗?
控制中心:伊森同务,第二伊甸园的一切人类认知活动都处于合法范围内。请您相信我们的设备,我们对《大进化者国伊甸园最高法律》是绝对忠诚的。
伊森:(严肃)刚刚那个小女孩的话也在认知合法范围内吗?
控制中心:是的。最高法律规定伊甸园居民允许拥有一定程度的辩证思维,只要不与大进化者国最高法相违背即可。
伊森:查一下这孩子的基因情况。
控制中心:需要联系第一基因中心吗?
伊森:当然。我说这句话只会有这一个意思。(无线电)第一基因中心,调用所有计算资源对这孩子的基因进行比对。
第一基因中心:伊森同务,正在对该对象的基因进行紧急比对。(几秒后)符合伊甸园标准,但有1%左右的代际劣化可能。
伊森:调用所有计算资源对该对象的基因传递情况进行模拟。
第一基因中心:伊森同务,我们正在进行全国基因普查,目前正处于伊甸园潜在适用基因演算环节……
伊森:中止。执行我的任务。
伊森:我会向最高议会汇报。
第一基因中心:任务已部署。
等待的过程中,莫德狐疑地看着伊森。他的脑袋里此时有无数个问题。
伊森:(回头,无奈地笑)和这些部门打交道,有时候确实很麻烦。
莫德:……伊森同志。
莫德:您真的是共产主义者吗?
伊森突然有些沮丧。
伊森:(握住莫德的手)莫德同志,在进盟展开工作,不能明面上和国家的理念冲撞。
伊森:这些孩子脑袋里有着对社会主义的坚定信念,将来会是我们最强大的力量。
伊森:我刚刚说的话都是走个形式,演给国家看的。他们不会拿孩子怎么样的,我只是要向国家展示一下我的工作态度。
伊森:等会儿我会带你去见我们的同志,在这之前我们先和孩子们见见面吧。
看着伊森真诚的微笑,莫德也不好说什么了。事实上,莫德这一段时间以来都没有这种受重视的感觉了。他和最好的朋友——来自希联的苍海,在星都镇据点和一些或幼稚盲动,或油滑老道动机不明的家伙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始终没有受到重视,两人都有一种寄人屋檐下的感觉。
唯一一次感觉处在大家的视线中心之下,是他和据点几个年轻人讲自己的恋爱史,他们问自己怎样才能找到“燕妮”的时候。
燕妮……
莫德看向伊森的眼睛。这个理想高远的女人,会是谁的燕妮呢?
莫德:(笑)我理解的,走合法的斗争路线确实不容易。
伊森:是啊。不过,总能熬出头的。我们走吧,去看孩子们。
第二伊甸园。莫德再次被伊甸园震惊了——这次是它的内部。巨大的穹顶是全息的,可以展示各种各样的风景。伊甸园中有着各种各样的设施和设备,孩子们熟练地进出着这些设施,或是兴致勃勃地操纵设备。这里有着真实的动植物绿色世界,还有着全息投影出来的童话世界。孩子们和各种幻想出来的世界互动着,有古希腊的学者,有格林童话中会说话的动物,有古中国的诸子,甚至有古公元时代的可观测宇宙模型……
伊森的眼前跳出了一个全息屏幕,但莫德看不到上面的内容。伊森把它关闭了,满脸微笑地走进大门。
孩子们:伊森姐姐!
孩子们凑了过来,伊森轮流摸了摸他们的头,给了他们拥抱。
伊森:最近大家爱的能力发展得怎么样?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走了出来。
艾米丽:姐姐,我是本周的爱神之子!我给了很多兄弟和姐妹拥抱,鼓励他们探索更难的知识!
伊森:是吗!(惊喜)很好!孩子们,你们是最优秀的人类,一定要爱着彼此。你们每一个人都是相爱的,你们是伊甸园的孩子。
伊森和孩子们拥抱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环。
伊森:(吟诵)今天,我们向世界宣誓——我们是人类的希望。
孩子们:我们是人类的希望!
伊森:我们学习知识,我们彼此相爱,我们勤劳,勇敢,宽容,美丽,我们具有一切人类的美德。
孩子们;我们具有一切人类的美德!
伊森:我们从不争斗,我们知晓竞争的美,但绝不伤害彼此。
孩子们:我们绝不伤害彼此!
伊森:当圣地属于我们的时候,我们将踏入圣地,开辟属于我们的家园。
孩子们:开辟属于我们的家园!
莫德望着这场面,有些出神。他感受到了强烈的神圣感——他所看到的一切都美丽无比,完全符合人对感官之美的认知。
但,那种不对劲的感觉究竟如何形容?
莫德注意到,之前那个在全息屏幕里说话的女孩子已经消失了。但是其他孩子好像没有注意到。
3-A区大门。伊森的车驶离了这片区域。
伊森:唉,下次和孩子们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伊森:莫德同志,你喜欢伊甸园吗?
莫德:(沉思)我觉得这里对于人类来说,的确算是天堂一般的存在了……
莫德:不过伊森同志,刚刚那个小女孩哪去了?
伊森皱了皱眉,抬起手指向莫德的眉心。
莫德:唉?(几秒后,微笑)这个地方我真喜欢。我希望以后能够参与伊甸园的建设。
伊森:我尽量为你争取。(微笑)我们去见同志们吧。
进盟第一精英城,1-A区。
伊森下了车,牵着莫德的手让他稳稳下车。莫德环视了一圈周围,眼神有些迷离。上百层的大厦之间环绕着无数的交通设备和悬空公路,地面覆盖着太阳能面板和无线电力传输系统……这似乎就是进盟最繁华的区域了。
两名身着进盟科技部门制服的精英走了过来。
精英们:(高举双手)Hail evolution!
伊森:Hail evolution.
精英们看着没有表示的莫德,会心一笑。
精英甲:伊森同志,这是我们的新党员吗?
伊森:(笑)当然。我要带他去党的总部呢。
精英乙:(笑)年轻人一看就很有潜力,跟着伊森同志好好干啊。
两人笑着走开了。
莫德:(疑惑)这两位也是我们的党员吗?
伊森:(点头)是的。我们的同志为国家作出了突出的贡献。
莫德:那我们的国家入侵教团国和希联的时候,他们也在做贡献吗?
一旁的巡逻机器人突然眼冒红光,将手中的激光瞄准器对准了莫德。
机器人:检测到认知异常。附近有一级权限人员特殊安保授权,是否执行任务?
伊森:不用执行。本日内对于我授权的人员一律不再过问。
机器人跑开了。
伊森:(悲伤)我们没能阻止这两场战争。所以我们正在阻止未来的战争……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伊森:我们的议员在议会努力地抨击国家的做法,为此甚至有不少人触犯了最高法——(流泪)我们已经不能再经受这种无谓的牺牲了。
看到伊森流泪,莫德心中的疑惑一扫而空——他感觉无比愧疚。
莫德:伊森同志,我……实在抱歉。我不知道总部的同志经历着这么困难的处境。
伊森:没关系。我只是有帮助你对未来事业的前景建立心理准备的义务,所以才说这些……
伊森:(抹泪)我们去总部吧。
伊森从车上拿了一套衣服让莫德穿上。
伊森:(穿好)想象一下自己会飞。
莫德照做了。他的身后喷出了幽蓝色的火焰,随后他就飞了起来。
伊森:有自动保护系统的。尽管飞就是了。
莫德很激动,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飞起来——也许进盟99%的人都不可能有这种体验吧。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很悲伤。但飞起来的感觉实在是太刺激人心了。
一定要解放人民……在总部拼搏一番,打倒腐朽的进盟政府。议会手段和暴力手段都要用上,要为同志们报仇。
莫德和伊森平稳地飞进了会议室。会议室里的人看着两人,高举双手行礼,一看到莫德便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伊森:同志们,最近辛苦了!
同志们:伊森同志辛苦了!
伊森:接下来开始进盟共产党的日常国事会议!
同志们严肃地打开面前的全息屏幕,伊森递给莫德一个全息投影设备,莫德摸索了两下就知道了用法。同志们在屏幕上划拉着,不少人瞥着莫德,似乎很是好奇。
伊森:最近科学院有了岗位空缺,我党正好有适合报名的人选。丁健,你去安排一下。
丁健:好的同务,同志!
伊森:议员席位快空出来了,两位最高议员将要因为自然退化而退休,已经内部公告了,一级权限能看到。不要外传。铃木,你去调查一下,我们有合适人选,到时候可以联合民主党至少给我们争取多一个席位。
铃木:呃,好的伊森同志!
有人在台下轻轻地嗤笑了一声。
伊森:潘陶同志,你有意见的话可以向大家反映。
潘陶:我说伊森同务,你可真有雅致啊。
伊森调用了一下全息屏幕。这次莫德能瞟到了——潘陶,二级权限,一级权限特殊庇护,详情需最高权限。
伊森:(咬牙)你对最近的工作有什么不满吗?

潘陶:倒也不是,只是我觉得您完全可以做事更加直截了当一点。大家要配合您的趣味也很累的。
伊森:不要以为受到庇护就可以胡作非为。你是我们部门,我们党的人!组织是第一位的!
伊森重重拍了桌子。莫德一惊,脑门上流下大量冷汗。他看了看旁边——其他人也汗流不止。
散会了。潘陶是最后一个出门的,除了两人之外。他看着伊森笑了笑,快步走出教室。
伊森:(指着潘陶的背影)莫德同志,这个人是叛徒!
莫德比之前更疑惑了。
伊森:我手上有确凿证据,只是苦于政府一直不逮捕他,所以没法制裁他。
伊森:你是国家错误行动的受害者,由你来除掉党内的隐患,一定能够得到国家的宽恕!时间紧迫,任务重要!
伊森:你觉得怎么样?(微笑)作为党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如何?
莫德有点动摇,看着伊森的脸,又把嘴边的口水吞了回去。
莫德:我看看关于这个人的资料。我可以考虑。
进盟第一精英区,普通的夜晚。
伊森和莫德站在1-A区集中居住区200米以上的高空。风很大,两人不得不戴上头罩,用无线电交流。
伊森:这一块是雷达监控死角。我负责望风,行动要由你来。
莫德:我该怎么做?
伊森:用我给你的枪,俯冲找到他所在位置附近适合开枪的点位,然后开枪,之后不要停,继续俯冲飞出1-A区,我会定位你。
莫德:好。保证……完成任务。
伊森:不用担心打不准。枪里面的子弹可以锁定指定的精英识别芯片,只不过需要在一定距离内才能收获最好的效果。
伊森:(敬礼)感谢你为党做出的贡献。
莫德:为人民服务!
不久后,一个冒着幽蓝色火焰的影子以雷达难以捕捉的速度划过建筑群之间的空隙——莫德开枪了。他看到子弹迅速击穿玻璃,从那人的眼睛飞进去,那人倒在地上,眼睛失去了光泽,似乎脑袋里的什么东西一刹那就碎了。
莫德飞行着,他往1-A区的边缘不断俯冲。突然,他的无线电里出现了很多声音。
丁健:很果断,很干净,不愧是我们的党员!
铃木:非常帅气的打击!对待叛徒就应该是这样的态度!
伊森:恭喜你!
丁健:恭喜你!
铃木:恭喜!
一句接一句的“恭喜声”充斥着无线电频道,莫德的心里浪潮奔涌。
这是他为党执行成功的第一次任务。在那之前做的都是些什么?不过是小孩子的过家家罢了!
这样的党才值得加入!这才是真正伟大的事业!
“恭喜。”
莫德醒来了。同样的房间,同样的手术台,同样被改造的义体,同样站在他面前似笑非笑的伊森。
(未完待续)
花絮:大当家的故事——笑面杀手
北沙中分山天寨,镜缘的洋馆。现在已是深夜了。原本被烧毁的中分山林场北面已经种满了小树苗,探照灯正不断地照射着这片区域。这是中分山节省人力的方式——刚种树的区域视野良好,用探照灯监视就够了。
此时,镜缘正专心致志地在自己的房间里使用电脑进行射击游戏……
队友A:(语音)那个叫“绿色方框重度依赖”的,可以帮忙守一下A点吗?我给枪。
镜缘:(语音,甜美)好呀~什么枪,梦幻大狙吗?
队友A:哦草女的,牛批,这把push吧,你跟我们走。
队友B:哇哦小姐姐,我可以叫你妈妈吗?
镜缘:好呀~
队友B:妈妈妈妈妈妈~
队友C:绿框,大狙给你。
镜缘:谢谢哥们!
(过了一会)
队友A:push吧,绿框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了,其他人跟我来。
队友B:搞什么,让妈妈来指挥!
队友C:我在这里拉枪线,绿框你可以走这边。你自由发挥吧。
镜缘:好!
队友B:我跟着妈妈走!
队友A:tmd服了。
(又过了一会)
队友A:绿框你这拉枪,小号炸鱼吧?woc他们头都不敢冒!
队友B:妈妈牛逼!
队友C:nice
镜缘:直接rushB吧,走走。
队友A:你不会真的是挂吧绿框?
镜缘:好好,你不服你冲前面,下把发你大狙。
队友A:可以的,说到做到嗷。
(下一把)
镜缘:(语音,声音提高八度)那个谁,拿我大狙的,你闪丢我脸上了你看不到吗?
队友A:我tm爱丢哪丢哪。
队友B:你tm?
队友C:大家消消气。
队友A:tm两舔狗,一挂壁。
队友C:打的好就是挂,不能这么说吧。
队友A:急了。
镜缘:叫你扔闪你乱扔,叫你扔烟你没反应,叫你push你硬冲,叫你跟紧你掉队,你妈把你生下来的时候忘记生小脑了是吧?
镜缘:我一把杀你这样的fw能杀八百回,敢不敢跟你爹约一局?
镜缘:你觉得我是挂,可以,举报按钮有请,否则就闭嘴好好打。
队友B:妈妈别生气,我举报他!
队友C:打完这一把吧大伙先。
不久后,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对局也结束了。
镜缘看了看手机,是保安发来的,“月见小姐来了。”
镜缘:(笑)直接开门。
月见灯:(开门,微笑)打枪呢。(环视)凳子呢?
镜缘:(拍)坐我床上。
月见灯:(坐)我不客气咯。
镜缘:好姐妹说这些。
月见灯:(端详)我看看你游戏。
镜缘:你玩这个?
月见灯:不是。(察看)这个人好像是……我弟。
镜缘:?这个人?他给我发狙,人也挺沉稳的。这是你弟?
月见灯:看段位应该没跑了。
镜缘:那我加个好友。
镜缘:对了,我托人在镇上搞来的好酒,帝国产的,尝尝?
月见灯:(微笑)不了。我是来说正事的。
镜缘:最近天天都是正事,(咕哝)你看,和平会议马上要开始了,高冒那边我要关注动向,保持联系,林场火灾以后的善后也是我盯着,会议物料的采购我也亲自看着,我最近其实挺忙的。
月见灯:啊,说到那次山火,我都忘了说了……不过我怕你介意。
镜缘:介意什么?大胆说呗,什么事啊?
月见灯:后勤部的油舍老头死了?
镜缘:(意味深长的笑)不是失踪了嘛,都贴寨子公告栏了。
月见灯:你为什么不公开他贪污的事情?
镜缘:(苦笑)好吧。我让他小弟把他杀了,他的私房钱我和这位新部长一块分了。我跟他说的,只要他敢杀了那家伙,就可以当后勤的新老总。
月见灯:会议这么缺钱吗?
镜缘:还好,就是礼堂的布置啦,(掰手指),伙食啦,演出团队啦,监控设备啦,安保啦,媒体招待啦……呃,所以就要花很多钱。这次可不能把油舍的钱给他小弟都分了,我要拿大头。
月见灯:你明白我的意思,我随时可以给寨子弄点过来。
镜缘:(皱眉)你这就搞得太生分了!要是我搞不定的事情我早就跪下来求你了,我还坐在这里打游戏说明我运筹帷幄呢!不是有句老话,山不在高……
月见灯:只欠东风咯你现在。
镜缘: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镜缘笑了,月见灯也笑了,两个人大声笑了起来。
月见灯:话说那个人我不认识。那个新部长。
镜缘:本来是个小角色,(耸肩)不过以前和我有过一面之缘。我寻思这家伙听话,有点胆识又不多,刚刚好,所以让他试试看。
镜缘:反正人随时可以换嘛。
月见灯:那总不能是(用手比着脖子划拉)这么换吧。
镜缘:(摊手)我又不是什么嗜血大魔王。有些人本来就该死啦。至于寨子的小年轻们,很多时候只是能力不足,我可不会为难他们。
月见灯:所以……一面之缘是什么?(微笑)还有我不知道的新闻?
镜缘:旧闻!(思索)这事你知道的其实,我再给你掰扯一遍吧。不过这次加上这个家伙的视角。
月见灯:洗耳恭听。
多年前,中分山天寨。
油舍正在“飞马营”的楼子里抽着烟。彼时天寨因为地处林中常常湿热,所以许多用于休憩或者监视寨子的建筑是用竹子搭成的,通常叫楼子。油舍那会儿才六十出头,头发半白,精神抖擞,喜欢在烟斗里点上烟叶子,看着部下们四处搬运东西,时不时指点一二,一坐就是一整天。

喽啰:(上前,半跪)老大,寨里有大事!
油舍:唉唉,别挡着我看风景。
喽啰:哪呢老大?
油舍:(指)那呢。大当家这会儿又弄了几个美女上山,这个方向刚好能看得一清二楚呢。这才叫风景。
喽啰:老大,小的要说的就是大当家的事!
油舍:能怎么的,大当家英明神武的,这么着急那总不能是翘辫子——
油舍的眼睛突然圆睁。几百米开外,几个骑手下马跟运送“来客”的车队似乎说了几句话,那车队竟然立刻便往山外开去了。
喽啰:老大,这……
油舍:(吐烟)总得有这么一天。咱几个收拾东西,上山去吧。
天寨,大当家的葬礼。按照寨例,将已死之人焚烧成灰,散落天际,谓之天葬。
尽管仪式很肃穆,成百上千的人围着火堆,流下眼泪的人却是少数。
巡林队长镜缘给大当家上了炷香之后便归队了。副队长月见灯帮镜缘扎上了白布,以示对死者的哀悼。彼时镜缘也就二十几岁,月见灯刚刚成年,还没学会打扮自己,发型也只是父亲教她剪的公主切,配上西式的巡林队服应该很能使人印象深刻。
镜缘:唉。大当家的。
月见灯:队长,你了解大当家吗?
月见灯:总感觉,大家好像对大当家没什么太多感情。
镜缘:对大当家有感情的那代人要么死了,要么被他得罪完了。
镜缘:有些人年轻的时候叱咤风云,老了的时候反而四面受敌,腐朽不堪。历史上有很多这种人吧。
月见灯:比如说……汪精卫?
镜缘:倒也没那么严重。大当家年轻的时候擅长处理寨子之间的矛盾,加上能干,大家推举了他。
镜缘:就那样持续了二十几年。直到他现在四五十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吃喝嫖赌什么都沾。
月见灯:那,该不会……
镜缘:(叹气)别说给其他人听。
镜缘:大当家得了梅毒。这几天怕是自己意识到大势已去了,想要多体验一下生活,车队来得特别勤。
月见灯:(叹气)我也得看紧点我弟,别让他沾上这些。
镜缘:不过我觉得大当家身上最大的问题是,他没有以前的魄力了。
镜缘:现在各个营都想争他的位置——放在几十年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月见灯:这些都是队长自己悟出来的吗?
镜缘:(苦笑)怎么可能。这都是我爸告诉我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并且都注意到了各种各样的、含着敌意的眼神,来自其他营的眼神。
利刺:各位好,很感谢各位来到今天的寨会。大当家故去以后,天寨需要新的主人。
利刺:各位营主和队长——想当大当家的希望今天能在此公开表态,也欢迎为您推举的人选说两句话。
克槌:(悄声)唉,油老总,利刺这人怎么搞得好像他已经当上大当家了一样,在那主持起来了?
油舍:(抽烟,吐出,跷起二郎腿)他爱主持,就让他主持嘛。克老总也听过一句话?
油舍:枪打出头鸟。明处是好,暗处倒也不坏。
克槌:(笑)油老总要想当大当家可要先告诉我啊,我做做准备。油老总您才有个大当家的样子嘛。
油舍:不敢当。咱老啦,日子还是得让年轻人过。
克槌:说起来,利刺营是干什么的来着?我都没怎么打过交道。
油舍:他们是护镖的,手上人马多。(递烟)咱们先看戏嘛,不用想太多。
克槌:(收)看戏吗……
利刺:好的,今天看来得不出结果了,很正常,我们多讨论几天。不过寨子的事情我们还是要继续做的,大当家死后,日常工作是首要的,也得做一些调整适应情况。
利刺:这段时间外部的侵扰肯定要更严重。(看向镜缘)巡林队主要负责山上的巡查,不需要那么多人马和武器吧?我们这边碰到的压力更大,这几天已经有好几次劫镖了。镜队长,您看……
利刺:可否分一半人手给我部呢?
人们都看了过来。他们的眼神中有玩味,有好奇,有轻蔑,有担忧,更多的则是疑问。这让镜缘想到了十几岁的时候刚入住精神病院时,那些患者看着她的眼神——每天都是,每天都一样。
月见灯举起青筋暴起的书,刚准备拍桌子,镜缘伸手按住了她。
镜缘:(笑)我愿意配合工作。我这边安排一下,明天就和您交接。
利刺:那真是再感谢不过。巡林队员们跟了我们,以后干仗也更拿手,咱这边有的是锻炼机会。
镜缘:的确,古人云绝知此事要躬行嘛,护镖确实挺辛苦的。利老总您也不容易啊。
利刺:啊哈哈,都是为了天寨嘛。
巡林队在山顶的楼子,镜缘和月见灯正在保养武器。
月见灯:(啐)这些家伙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
月见灯:队长,你就这么让他骑在你头上拉屎?

镜缘将袖口里的镇静剂自然地收进口袋,端详着月见灯的脸。
镜缘:(叹气,拍肩膀)我要是在那个地方也像你一样一拍桌子,你知道要死多少人吗?
月见灯:无论死多少人我都跟随队长您!
镜缘:你们这些小年轻啊。总是想着送死,送死不是光荣的事。
镜缘:放心,我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我去找他们谈谈,就今天晚上。利刺营今晚开会,有眼线告诉我了,他们会卖我面子的。
月见灯:(疑惑)队长,就你一个人吗?
镜缘:(笑)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们在营里等着就行。
夜晚,利刺营的守卫们正在楼子里打盹,突然看到有人过来了。那人很眼熟,披着一件大衣,笑盈盈地就走过来了。
守卫:站住……唉?镜老总,您怎么有空来咱们这了?
镜缘:这不是要选大当家嘛,我来跟你们搞搞关系。你们是不知道啊,有几个刺头看你们营不爽,想要搞事呢。这会儿咱们几个营队更要团结起来了。
镜缘:(从大衣里掏出)你们几个小子最喜欢吃烧鸡吧?一人一整只!怎么样?

守卫:(接过,抹眼睛)还是老总您惦记咱们,每次都给咱们带点东西。利老总他们在开会,您要有事的话大家都在,正方便。
镜缘与守卫别过,进了门。她穿着大衣悠哉游哉地走着,快到利刺营的碉楼时,碰上了一个喽啰。
镜缘:看你这打扮,不是利刺营的啊。来干嘛的?
喽啰:镜,镜老总?小的,小的是来给利老总带东西的,咱们老总给利老总买了点好酒。
镜缘:哦,油老总啊,他酒品一向不错。(轻声)你跟我一起去送酒,不过可能会发生点事情。(掏出)这点钱你先收着。
喽啰:老总,这,您太客气了!
镜缘:你先收着吧。跟我来。
到了碉楼,镜缘示意喽啰停步。
喽啰:老总,现在我们是敲门——
镜缘一脚踢开了楼门,门后的两个守卫顿时跌倒在地。
随后,镜缘掏出一把冲锋枪,对着门后的人群便扫了起来。到处都是惨叫声,血流满地。利刺和营里的高管们完全没来得及反应,立刻就死在了子弹之下。

里头的仆人和守卫们战战兢兢地不知该如何反应,镜缘便朝天开了几枪。有的直接就跑了——还有的捡起枪来尝试反抗,被镜缘乱枪打死。
门外,更多的守卫涌了过来,他们警惕地抬起枪口,瞄准了里面的人。看到满脸是血的镜缘时,他们疑惑无比。平日里那个温柔善良、体贴旁人的镜老总,怎么会……?
镜缘:(朝天开枪)你们的主子已经死了!
镜缘:利刺等人,涉嫌谋害大当家,其心可诛!
镜缘:现在我替天行道,把他们都杀了,他们的钱给大伙平分!
镜缘:想给罪犯尽愚忠的大可以提枪上来,否则就回家等着领赏吧。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

镜缘一边说着,队伍里的一些守卫开始将枪口调转指向其他队友,人们开始互相警惕。
镜缘面前的队伍只出现了一小段时间的混乱——很快就作鸟兽散了。
镜缘从某个守卫那里讨了匹马,骑回了巡林队。这时候月见灯早就回家休息了,镜缘在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凝视着她的工位。
镜缘:(嘀咕)不好解释啊……
第二天,月见灯来上班了。她骑着马,却听到到处都有人在叽叽喳喳,仿佛寨子里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她正疑惑着——
广播:(镜缘的声音)所有营主和队长来寨里开会!
月见灯甩着马鞭,飞速往寨里赶去。
到了寨里,人们惶恐地彼此对视,台上是沉默不语、扫视台下的镜缘。她提着一个袋子,里面汩汩流着血。
镜缘:就在昨天,我已替天行道,消灭了杀害大当家的逆贼利刺!这就是他的项上人头!
镜缘将利刺的人头扔进大厅的走廊——于是人们都看到了他的死相。
镜缘:从今天起,我就是天寨的大当家!(举枪向天)有谁不服,可以现在就提出意见!
台下只是沉默了几秒钟。很快——
“大当家万岁!”
“大当家好样的!大当家万岁!”
镜缘忘记注意的是月见灯的神情。月见灯先是倒吸一口凉气,然后才露出难藏的惊喜。
散会的时候,镜缘徐徐下台,人们都动身要走了,油舍却坐在原地抽着烟。
镜缘走过他的时候,他从桌子里掏出了两根金条。
油舍:(微笑)大当家,我早就知道您一定会替天行道,这是咱的一点心意。
镜缘:(收下)太客气了,油老总。(掏出)这是我从青都弄来的好烟叶,您回去可以品品。
油舍:(观察)哎呀,您真是费心了。这可是上等货啊。
镜缘:对了,(轻声)克槌好像不太高兴,你替我去,(停顿)安慰安慰他。事成之后,(举手指)这个数。
油舍:(点头)明白,在下一定尽快搞定。
不久后,一份克槌营的“罪证”流出,克槌本人被赶出山寨,几个属下中有人被处死有人被抄家,营中人马尽归他营。至于天寨改制,各个营都成了部门和“集团”……那就是后话了。
多年后,镜缘的房间。
镜缘:知道了吧?就是这么个人物,曾经见证我在天寨发起的“革命”!
月见灯:谁来着?
镜缘:就是那个来送东西的小喽啰啊!
月见灯:你怎么不从宇宙大爆炸讲起呢?
镜缘:你就说现在对我的光辉历史是不是印象更深刻了?
月见灯:以前看来是漏了不少细节。
月见灯:我差点忘了我是来干什么的来了。(掏出一份文件)叶心他们来大酒店都快一个星期了,你不去看看他们吗?
镜缘:(拍脑袋)啊,我把这事给忘了!
月见灯:?还能忘的?
镜缘:我想着给他们准备惊喜,把会场搞好,忘记先去见他们了。我的问题。
月见灯:那你可以先看看叶心带了哪些人过来。其中有几个人身份是保密的,没登记,很神秘啊。
镜缘:我看看……
镜缘:嗯……(抚摸着自己眼罩下那颗假眼球)
镜缘:不会吧。
月见灯:什么不会?
镜缘:陆柩还活着?她现在就在酒店里,对吗?
月见灯:啊,陆柩……谁来着,那个什么拯救希联的英雄吗?
镜缘:(喜)你见到她了?
月见灯: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样,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见到她。
镜缘:没事,我自己去确认——不过我的直觉应该没错……
月见灯:说起你的直觉,大当家的。你为什么总是那么笃定你要做的事情肯定会成功呢?就比如那次你去突袭利刺营。你知道我们事后知道了有多担心吗?
镜缘:(笑)如果我说,我的眼睛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你会相信吗?
镜缘取下了眼罩里的那颗假眼球,凝视着月见灯。虽然明明不存在,但月见灯感觉自己从那里看到了光,一股幽蓝的光……

楔子:北沙空调危机——太热了!
北沙市,北沙大学。这所年轻的高校在校长文不迁的手中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由于民主党“北狩”时不少知识分子跟随进入北沙,学生们可以在这里获得不属于青都的教育;文不迁主张“兼容并蓄”,又使得学生们敢于发表一些独特的看法——即便是象牙塔外不容许的。
但是这样的稳定局面没能一直持续下去。首先是叶心来到北沙就在学生当中引起了轰动,部分学生频繁结社聚会,大举反对“党禁”之旗,而最近发生的事情更是成了学生不满爆发的导火索。
正值夏日,北沙市出现了往年难见的反常热潮——有专家分析称可能是因为大规模的城市建设导致了热岛效应,而这座城市尚未适应发展带来的副作用。北沙市中心气温甚至冲破了40°C大关。
平日里尚且清净的校园论坛上零零散散地出现了抱怨声,进而变成安装空调的呼吁。学生们开始陆续走出寝室,在楼道甚至操场上睡觉。这一切随着一位学生带着被子睡到了行政楼门口达到高潮——这甚至只是两天内发生的事。
文不迁正因为这件事焦头烂额,新学年的教育计划也因此搁置。他安排行政人员维护秩序,反而使得学生们纷纷围到行政楼——
“校长,想想办法吧!”
“我们需要空调!”
“如果我们连一张清爽的书桌都用不了,就没法继续学习了!”
文不迁也想解决这个问题,但是——他需要授权。作为忠诚于高冒的“清流”代表,作为政府的牌匾之一,他必须请示统领的意见。
这时,宪兵队找上了门。
统领召见。
文不迁来到了统领办公室。这里有着他从未见过的光景——统领本人、高领高将军、新晋的宠臣西娜·陈,与他这位最受重用的文官,此刻终于齐聚一堂。高冒礼貌地示意文不迁就座,他对文不迁一向尊重;高领则打量着西娜;西娜只是正襟危坐,准备做笔记。
高冒:明人不说暗话,各位怎么看待最近的热潮?各地都出现了更多制冷设施的需求。
高领:总裁,属下已指派气象学家研究异常变化的原因。青都和星都的城市建设使得由东向西的气流逐渐升温,热潮可能是这种作用累积的结果。
高冒:(赞许的目光)你提供的角度值得考虑。时机合适的时候,就这么办吧。
高领:属下遵命。
高冒:陈君,你的看法呢?
西娜打了个冷战——这还是高冒第一次用比较亲昵的叫法称呼她,尽管听起来比较古怪……可能是为了怀念她那为国捐躯的父亲吧。
西娜:总裁,属下也赞同高领先生的意见。只不过属下认为,此时将矛头指向希共,不仅对和平会议无益,而且需要更加准确的证据来说服人民,所以应该仅作为一个备选的方案。
高冒:哦?听听你的方案。
西娜:事情都是有两面的,一面是挑战,另一面就是机遇。我们可以借此机会节制外国资本,让他们掏钱捐款协助政府安装制冷设施,这正是考验他们对北沙的忠诚的时候。
高冒:你的建议虽说行得通,但眼下各大外国资本对我国的贡献还是不可忽略的……
西娜:总裁,恕属下直言——外国资本可以有很多种,而最终我们需要哪些“外国资本”站出来承担责任,完全是由我们决定的。
高冒:(笑)如此甚妙。筛选人选的工作就由你来。
西娜:属下遵命。
高冒:那么不迁兄,(微妙的笑容)最近你那边很不容易吧?
文不迁:(抹汗)让总裁见笑了,属下已尽力稳定北沙大学局势,不会再让总裁失望。
高冒:不迁兄,你我之间不必客气。我请来了戡乱政府里最有能力的两位干将来帮你解决问题,有什么麻烦的地方尽管说就是了。
西娜打量起了文不迁,在纸上写写画画着什么。
文不迁:眼下学生们正因为空调一事在校园里违反校规校纪,占据公共场所肆意集会,我校教职工因此事心力交瘁,正常工作也受了很大的影响。
高冒:那依诸位意见,这北沙大学的空调,装还是不装呢?
高冒:(喝水)毕竟学校可不比外面,为了戡乱政府的声誉,对孩子们还是要多关照的。
高领:总裁,依属下看,热潮不会持续太久,只要派几位笔杆子与北沙大学的教职工们指导一二,和学生们交涉一番,事情自然会解决的。眼下政府直属机关更需要制冷设施,应以政府需要为是。
高冒:(转头)陈君,你呢?
西娜:属下认为这空调可以装,但不能现在装。
高冒:此话怎讲?
西娜:北沙大学是我们北沙的牌匾,自然需要齐全的基础设施,这是一个长期的工作。但如果此时应学生之意就装了,也不管政府部门,不管重要企业,甚至还需要调用民生款项的话,那就要寒了天下人的心了。
高冒:有道理。你还有要补充的吗?我看你意犹未尽的样子。
西娜:属下已言毕,请总裁指示。
高冒:我觉得陈君说得很好。空调怎么装,必须按规矩来,规矩只能是政府定的。如果谁闹起来谁就能优先享受权利的话,那天下岂不乱了套了。
高冒:这北沙是戡乱政府的北沙,无论是妥善安装还是拒绝回应,都是我们政府的权力,不容任何其他人染指。
高冒:古书有云,“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不能让老百姓觉得这事是靠任何其他人解决的——这事是仰仗政府解决的,也只能靠政府!
高冒:学生们天真,不懂得社会运作的道理,趁着和平会议之际竟在学校里再提那废除“党禁”之事,岂不知道现在是特殊时期,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松动党禁之策,北起日本街、散居区,南至中分山甚至光胜,若是群起响应,势必让希共看了笑话!

高领:总裁远见!
西娜:总裁实在明断。
高冒:不迁兄,(微笑)听完大家的意见之后,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文不迁:属下认可大家的看法。属下会全力配合大家的工作。
高冒:高领,你带宪兵队在北沙大学外围巡逻,确保能够及时响应校内任何意外事件,以及防止校外不明人士干涉。
高领:属下遵命。
高冒:陈君,你在北沙大学学生中挑选线人,通过他们监督学生动向,必要时引导舆论,其他特殊手段也可以采用,到时我会下命令的——你可以动用各种资源。
西娜:属下遵命。
高冒:至于不迁兄,有这两位干将在你就无须多虑了,政府筹到足够多的钱以后会再请你过来,现在你要做的就是以你的威望为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文不迁:属下……遵命。
散会了,文不迁和高领离开了办公室,西娜却仍然坐在原地。
高冒:陈君,感谢你的建议。你对北沙大学事件的看法真是让我高某人醍醐灌顶啊。
西娜:总裁言重了,属下只是做了属下该做的事。
高冒:没有你给我提供的想法,让我自己说出那番话需要时间思考,也许就赶不上变化了。抢走了你的风头,你不介意吧?
西娜:总裁无需担忧——(敬礼)总裁是戡乱政府和希联民主党至高无上的领袖,正如万物受着太阳的照耀理应心怀恩情,为总裁分忧也是属下的义务。

高冒:你呀,前途无量啊。(微笑)辛苦了,去忙吧。
文不迁回到了校长办公室,在这之前他艰难地靠着教职工的帮助穿过了人潮。
文不迁擦了擦脸上的汗。他原以为统领愿意给他一个稳妥的主意……然而,事情倒有可能越发严重。作秀本不是他的风格,如今手中无粮草,兵马却要先行,如何打得好这一仗。

文不迁翻了翻抽屉里的联络册,那里有着他认识的各种政府要人、民间显贵和企业富绅。向他们要钱?他们会不会给且不说,要付出什么代价?而且,今天这会议统领就把这条路堵死了,统领分明是在警告自己别替政府出风头!
这时,文不迁看到了桌子上的信。他小心地拆开了它。
亲爱的父亲:
展信佳。我现在一切都好。最近北沙大学空调事件甚嚣尘上,您一定很苦恼吧。倘若暂时无力解决的话,至少应该让学生看到您的一片真心。而这份真心,我相信您是肯定有的。
您只需要开放某些场所作为纳凉区域,组织教职工和志愿者在这些地方分发纳凉用品,如冰块、冰水、冷饮等物,以及解暑能用上的如三伏贴、绿豆汤、中暑药等物品;同时维护现场秩序,保障学生财产安全,并组织一些学生愿意自发参与的集体活动——只需要动用少量费用,就足以让舆论缓和,帮助您撑到下一个阶段。
一些经验之谈,在某些方面您可能还需要向他人多学习。希望您一切都好。
文志远
北沙市,北沙警察局。刑侦大队办公室里,赫震正翻阅着最近的案子。虽说散居区、日本街和中分山都不是警察局能管的地方,至少也还能维持市区的秩序。北沙刑侦队破案用心,在民主党来这之前就积累了一定口碑。
赫震:(听到敲门)请进。
赫炎:大伯,市中心闹起事来了,很多老百姓因为空调的事情在街上睡觉,从日本街附近一直睡到教堂,好长一队!
赫震:自然之理。
赫炎:我说闹事,是因为宪兵队说这是闹事。他奶奶的,这也是闹事?他们这么关心秩序,怎么不帮老百姓把空调安上?现在电器商城里买都买不到!
赫震:我也去看了。被抢空了,而且不是老百姓自发抢的,早好几天就被黄牛抢了一波,厂商们又回收了一部分准备换个渠道卖。这段日子要盯紧黑市——
赫震:虽说这东西咱取缔不了,至少要让他们不能乱规矩,把这些货涨得无法无天。
赫炎:大伯,我们应该把这些空调带回市场上!不说让大家人人都能吹空调,但这也太过分了!
赫震:(摆手)这不是一时半会能管的,如果警局要插手,势必要准备好代价。
赫震:我现在在关心另一件事。
赫炎:什么事情?
赫震:就是你提到的“闹事”。宪兵队既然觉得是闹事,就要出事了。
赫炎:他们要怎么样?
赫震:宪兵队这段时间要盯的地方很多,中分山,日本街,还有北沙大学。他们缺人了。
赫震:到时候出事了他们一定会叫我们去平场,免不了造成流血事件。
赫炎:那我们就不干了!
赫震笑了笑。
赫炎:大伯,这回为什么没有批评我?
赫震:我也是这么想的。要是让我们去把枪口对准人民,那我们自然应该不干了。这和别的什么东西都无关。
赫震:到时候我会组织局里写联名书,大不了杀头,人总应该做件让自己一辈子想起来都能抬得起头的事情才行。
赫炎:(激动)到时候我也签,我跟大伯你签在最前面!
赫震:(苦笑)那到时候要杀头的话,加上你爸赫章,这下我们赫家就满门忠烈咯。
两人对视长笑。

花絮:须知正义是杀不死的
青都工业大学,行政楼的一间会议室。魏工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这是邀请他来这里的人要求的,“不要惊动别人,就当来这里见个朋友。”
门开了。门后是一个梳着红色短发的女人,如果只从她轻便的常服来看,是看不出她就是那个权倾朝野的红樱的。此时她脸上有些憔悴,但仍然努力向魏工挤出一丝微笑。
红樱:坐吧。
魏工:好。原……原来是您,冒犯您了,红樱同志。
红樱:我只是尽我作为一个社会主义者的职责而已。既然你是学生军这个组织的代表,我想从你这里了解一下那天那件事的真相。
魏工:您说吧。
红樱打量着这个瘦弱的、戴着眼镜的、梳着平头且穿着简洁的男生。他怯怯地低着头,毫无之前在富贵工厂里的豪迈。

红樱捂了捂胸口——她已经连续好几天自己带着人去工人和学生军的受害者家里走动了,目的只是为了确保他们对“那件事”的理解一致:是齐藤挑动了工人和学生军的矛盾,她才是罪魁祸首。如果她不熬生熬死地奔波,不稳住受害者家属给他们一个交代,等富贵反应过来以后再出手就来不及了。
没办法,谁叫她的身体不像叶心那样是“铁打”的。
红樱:魏工同志,富贵工厂惨案发生时,你在现场都做了什么?
魏工:我,(叹气)组织了大家动员工人向富贵抗议工资待遇问题,但被齐藤反将一军,她挑拨工人来攻击我们,像新闻上报道的那样。
魏工:(吞口水)她成功了,我们斗不过她。真锋和文慧代表宣传组和后勤组负责断后,他们要求我带着伤员和新人撤离,我带着他们从工厂后面的通风口出去了,但他们牺牲在了那里……
魏工:(抹泪)他们是英雄,不应该被认为是什么恐怖分子。希望希共不要放过齐藤。
红樱:(记录)好,那我就按照你上述所说对这个事件留档。我们之后还会继续调查,但会优先考虑你的证词。
红樱:如果没有其他需要补充的事情的话,我就不继续打扰你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将把你的证词透露给媒体,将真相大白于天下对学生军和工人都有利。
看到魏工还在抹眼泪,红樱心里更隐隐作痛了。
红樱:(走近)同志,革命的道路是曲折的。我们本不是一个组织,按理说我不该像导师一样跟你灌输什么道理,但是……
红樱:相信你的同志,他们在天有灵也不会怪你的,你也已经做好你的工作了——

魏工:(崩溃)对不起,红樱同志,对不起……
魏工:我说谎了。我想重新说一遍这件事。
红樱:好。我……重新记录。
魏工:工人袭击我们的时候,我逃跑了。我随便安排了几个人负责引导大部队撤退,自己先跑出去了。
魏工:我就像看见了鬼一样没命地往学校跑,出租车都忘了叫。我一路跑,周围的人和事我全没注意到,我只想赶紧跑回寝室。
魏工:我当时,(抽泣)我觉得我在做梦。我们明明只是来举行一个抗议活动,为什么会被人喊打喊杀?
魏工:明明青都已经解放这么久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
魏工:当时我已经崩溃了,什么都想不了,什么都管不了。(苦笑)我一开始还以为文慧安排那么多武器是杞人忧天,结果是我自己太天真了。
魏工:(捂面)我已经……没有资格领导学生军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剩下的同志们……
魏工:求求你们,(哭泣)希共的大家,给他们一个交代吧!
魏工:你们要把我做的事报道出去也行,(颓丧)这也是我应得的报应。我只希望后来的同志们能从我身上学到教训。
红樱向魏工递来了一块手帕。
红樱:收着吧,先擦擦。
红樱:其实我们当中也有很多人,一开始甚至都没有你勇敢。你敢于站出来做这场活动,很不错了。
魏工:其实我当时只是想着在其他学校的激进组织面前做个榜样,以后在他们面前说话也撑得起腰,而且以后我在自己的同志们面前说话也会更有分量——
魏工:都被我搞砸了。也许就是因为我居心不正吧。
红樱:论迹不论心。本身你们学生军为工人们抗议是没有错的,人民在我们国家有游行示威的自由。而且你们没有优先使用暴力,这也不是你们的错。
红樱:魏工同志,能看到你真诚地反思自己的问题,同为社会主义者,我真心替你高兴。
红樱:你说你没有资格继续领导学生军,这就错了。牺牲的同志们他们会希望你做什么?
魏工:他们一定很恨我吧。
红樱:不。他们在等着你给他们证明,他们的死是有意义的。
红樱:魏工同志,你可以回去好好想一想。你可以让我们把你最开始说的版本透露给媒体,然后继续领导学生军做实事,没有人会怪你的。以后,也欢迎你加入希共。
红樱:但无论如何,你自己也得给牺牲的同志们一个交代。
红樱:没关系的。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魏工:(咬牙)红樱同志,我决定了。我们学生军会召开记者发布会。
红樱:可以。那就由你自己安排说辞吧,希共会配合你的。
魏工:(握手)实在感谢您,红樱同志——感谢您的鼓励。
红樱从魏工的眼中看到了坚定的决心。他的眼睛甚至比那天还要明亮。
青都工业大学礼堂,学生军关于“富贵工厂惨案”的记者发布会。
记者们齐聚一堂,工人和学生军家属们也在台下冷眼看着台上的魏工。工人家属们也许是因为对学生军的憎恨,学生军家属们也许是对“仍然活着的人”心怀愤懑。而更多的人是各校的学生,他们想知道学生军到底要说什么。
魏工举起话筒。他深吸一口气,看向了台下成百上千的人。他很紧张,但他在努力调整呼吸。
魏工:诸位,我要告诉大家的是,我们学生军在惨案中无意伤害工人!我们是被工人们邀请去工厂帮助他们向富贵抗议工资待遇问题的,怎么可能会主动伤害我们的工人朋友呢?
魏工:但是,富贵的齐藤总经理却把我们视为所谓的恐怖分子,煽动工人们袭击我们,我们不得已才进行反抗!
魏工:我们当时组织反抗,一是为了组织新成员有序撤退,不得已让老成员断后,二是为了接近和审判当时在现场坐看乱局的罪魁祸首——齐藤!
魏工的话掷地有声。工人家属们和学生军家属们面面相觑,思考着什么。
魏工:在这个过程中,以真锋同志为首的宣传组和以文慧同志为首的后勤组伤亡惨重,他们用生命保护了其他同志的安全,他们是在做正确的事!
魏工:没有他们的牺牲,我们就没法活着向大家证明富贵集团和齐藤的罪恶!
人们开始讨论起来。
A:的确有道理啊。其实从现在公布的影像来看,虽然学生军带了武器,但也不是用来对付工人的啊。不然他们为什么一开始就在一块?
B:确实,如果不是齐藤说他们是恐怖分子,工人也不需要去跟学生较劲吧。
C:她那架势明明就是在暗示工人,如果不跟学生作对接下来就要把他们全部剿灭吧。
D:可是现场确实只有她一个人前来啊,总不可能她一个人杀光全场所有人吧,而且她确实提高了工人们的待遇啊,学生军结果上看只是去添乱而已。齐藤说得也有道理吧……
E:你不懂,这就是齐藤的手段了……
魏工:另外,我还要向大家宣布一件事——
魏工:作为学生军的代表,在工人们袭击学生的时候,我逃跑了。这就是我现在才为此事发声的原因。
魏工:和其他同志一样,我在这件事中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做出了不符合我们组织纲领的事。但这不是推卸责任的理由。
魏工:我在此向公众宣布,辞去学生军主席一职,由学生军成员重新选举主席!
人群中的讨论声几乎炸了起来。
A:这人也太不负责任了吧。也就是说他当时跑了,留下他那些同志的尸体,现在还有脸在这承认?
B:不过别说他还真敢承认。他完全可以不承认吧。
C:天知道他想干什么。
魏工握紧了拳头,他的拳头里满是手汗。
魏工:今后,只要学生军觉得我还有资格,我魏工仍然会作为学生军的一员,抗议财阀和其他反动派的暴行!即便我不再是学生军的一员,我也同样会这么做!
魏工:我们的同志,只是因为替平白无故被克扣和拖欠工资的工人们发声,就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群众朋友们,他们只是大学生,他们的人生原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魏工:看看他们的亲人们,他们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魏工:我们的工人朋友们,被齐藤逼迫不得已参与了她的骗局。每一个工人朋友可能就是一个家庭唯一的支柱,看看我们工人朋友的亲人们,他们以后又要怎么过?
人们看向了人群中央的受害者家属们。他们此刻终于控制不住情绪的决堤,纷纷大哭。
魏工:这场本不该流血的惨案,都是由以齐藤为代表的富贵集团造成的!他们是罪魁祸首,是刽子手,是杀人犯!
魏工:以富贵集团为首的财阀们,你们是希联母亲身上的毒瘤!你们尽管杀吧,要知道,生命是会死去的,但正义是杀不死的!
人们纷纷鼓起掌来。
魏工:(举起拳头)打倒财阀!
人们:打倒财阀!
“海晏河清!海晏河清!”

礼堂外面,希共的情报人员将消息发给了红樱。
红樱:(无线电)你部立刻保护魏工,至少一个月内保证他周围没有可疑人员。
情报人员:收到。但我部今天有重要任务执行。
红樱:执行完毕之后立刻执行这个任务。不能再让我们的同志陷入危险之中。
夜晚,青都工业大学男生寝室外,魏工走在路上。他发布那场讲话后,虽然有不少成员谴责他的行为,大部分成员依然是理解他的,劝他留下来继续指挥。他坚决拒绝了,并且推举了几个他认为可行的主席人选。开完会、整理完交接文件后,已经夜深了。
他想回去好好睡一觉。至少,现在他算是对得起真锋和文慧他们了。至少,他现在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了。
突然,两边的路灯全部熄灭。他被人拖进了路旁的草丛里。那人眼疾手快,捂住魏工的嘴,对准他心脏就是一刀。
那人将魏工扔在地上。魏工呼吸微弱,嘴里还念念有词。
魏工:死得……其所……
魏工:快哉……
魏工:快……哉。

魏工停止了呼吸。他微笑着,像是看见了想看见的事情。
画外音:恋人之死,过往焚尽
魏工被暗杀之后,尸体于第二天在学生们上学时被发现,孤零零地被扔在草地上。此事一出,民愤滔天。青都工业大学学生军、青都自由大学赤卫队、青都师范大学赤卫队、人民阵线、黑旗组织、甚至北沙市的北沙大学学生会等数十个组织都写了联名书,要求彻查此案。富贵集团总部和多个分店附近每天都有抗议示威的人群。希共中央更是流出情报,说红樱在会上首次大发雷霆,声称必须把此案办成铁案,势必要将背后势力连根拔起。
而富贵集团也召开了发布会,齐藤在会上轻松地表示魏工一定是受到了不明势力的煽动,整件刺杀案一定是不明势力抹黑富贵集团的阴谋,还欢迎政府前来富贵集团进行调查,同时宣布了新的一波员工待遇改善措施。齐藤拉来了大禾和小父集团的董事们出席为自己站台,然而已经在小父集团有一定影响力的知名制作人查莉并未出席,仅派下属前来——这已经说明了小父集团对此事的态度。
在发布会上,人们还注意到左刃和朗格这两位富贵高管“笑得很勉强”,虽然努力地在答记者问,但已是疲态尽显。
万水森林公园,朗格别墅。
朗格:(电话)行动准备开始的话,就尽可能别通过电话联系了。
左刃:其他的方式可能更危险,别忘了咱们可都是王霜风教出来的,我们会的那些保密手段齐藤也会。
左刃:(抽烟)所以,终究只能走这一步了吗?
朗格:你觉得齐藤有胜算吗?
左刃:她既然敢杀魏工,应该还是有一定胜算的。
朗格:你能容忍她做这件事吗?
左刃:……实话说,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朗格:如果我们不行动,等希共行动,把我们一扫而空,这公司就不是我们任何人的了。
左刃:我知道,只是……
朗格:希共已经向我们抛来了橄榄枝,红樱找我们几个人都聊过了。你确定她跟你说的内容和跟我说的一样吧?
左刃:我确认。但难保希共出尔反尔……
朗格:左兄。关键时刻,容不得你我再犹豫了。再犹豫下去,机会就要错过了。不管你我有多不愿意站在台前,要么我们就被齐藤绑在贼船上一辈子,要么我们就会永远失去富贵集团。
左刃:那,从哪里入手呢?
朗格:财务部的夜瞳,齐藤以为她是可以替代的,掌权以后迫不及待地想换成心腹,挤兑了她一番,结果发现那些人都抵不上夜瞳一个零头,公司必须要由对公司财务充分了解的人把舵,否则一天都转不下去。她这段日子又想对夜瞳怀柔,一旦她成功我们就别想争取她了。这是最后的机会。
朗格:红樱也找夜瞳聊过了,她在看我们所有人的下一步。只要她做一笔账目掩盖我们的动作,就可以调动资金准备行动;她在各个部门之间走动是很正常的,通过她传递信息,把我们的人组织起来,是可以让齐藤下台的。
左刃:这之后……怎么办?
朗格:让齐藤去走廊区吧,别再回来了,我怕别人暗杀她。
左刃:为什么不杀了她?
朗格:(苦笑)我们是一个师傅的徒弟啊,左兄。
左刃:我们已经很对不起师傅了。
朗格:(叹气)这是底线。
一段时间后,富贵集团财务部长夜瞳突然心脏抽痛,死在了办公桌上。
朗格:(电话)左兄——赶紧跑!
左刃:你怎么办?
朗格:我会安排好自己的,带上我们的计划快跑!
左刃:齐藤会发现我失踪的。她第一个就会找你。
朗格:(苦笑)别管我了。左兄,一路平安。
左刃:(声音颤抖)我还以为我们几个只是师傅的徒弟,除了利益上的关系没必要动真情,这也是师傅教我的。没想到你真的把我当兄弟。
朗格:(笑)我可没说我会怎么样。放心吧,我毕竟和齐藤谈过一段,我有办法。
左刃:(叹气)保重。

万水森林公园,朗格别墅,来了一位没有预约的客人。齐藤那挑染的内红外黑的头发在风中飘扬,她穿上了那身家纹和服,面带微笑地按了朗格家的门铃。
朗格开了门。
朗格:(礼貌的姿势)请进。
齐藤:(鞠躬)突然打扰,还请原谅。最近在做什么呢,朗格?
朗格:如你所见,(指向窗外)打理我的树林。这片树林是我最骄傲的作品,你看——
朗格:他们在跟你说齐总好呢。

齐藤:(嗤笑)你跟很多人都说过这样的话吧。
朗格:你也知道,我家里没来过多少客人。你是我的贵客,齐藤小姐。
朗格:(引导)请坐。我为你准备了最好的茶。最近我学了茶道,你看看我学得怎样?
齐藤:(笑)好啊。
朗格跪坐在齐藤面前,有模有样地表演起了茶道。演罢,齐藤小小地鼓了鼓掌,捧起茶杯抿了一口。
齐藤:的确好茶。
朗格:星都茶,还是战前种的。
齐藤:你早就知道我要来了?
朗格:(平静)当然。毕竟夜瞳死了,左刃也失踪了嘛。
空气中出现了短暂的尴尬。
齐藤:夜瞳只是工作太辛苦了没有注意身体,我很为她难过。
朗格:的确,她已经尽力了——否则你也没必要来我这里。
齐藤:(笑)你别说得我好像什么大魔王一样。如果我要杀一个人,那当然是因为他背叛了我。夜瞳为富贵工作这么多年,我怎么忍心杀了她?
朗格:富贵可并不等于你,齐藤小姐。
齐藤:(摆手)我们看部电影怎么样?
朗格:哪一部呢?
齐藤:你知道的,(笑)我们刚认识的时候第一次看的电影。
朗格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了《七武士》的DVD,播了起来。
过了三个多小时,电影播放完毕。期间,齐藤一直坐在朗格身边,随性地抿着茶——而朗格总是会用茶具为她及时添水。
齐藤:谢谢你,朗格。这就好像以前一样。
齐藤:你一直都很体贴人。难怪那么多女孩喜欢你。
齐藤:为什么在我之后,你就没谈过恋爱了?
朗格:(叹气)你不清楚原因吗?
齐藤靠近了朗格的脸,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期待他的回答。
齐藤:(微笑)我不知道啊。你回答我嘛。

朗格看着齐藤的脸,仿佛找到了她当年的稚气。心里许久没有动过的地方,终究跳动了一下。
朗格:齐藤,我爱你——
朗格:但是我怕你。所以我放弃你了。我们都变了,变得太过分了。
齐藤:所以你背叛了我。对吗?
朗格:我本来不想这么做。
齐藤:你知道我的初恋吗?
朗格:那个镰川?你跟我说过,他很浪漫,浪漫到了天真的程度。
齐藤:(叹气)我爸妈被抓起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抛弃我了,跟我划清了界限。后来我在富贵当官以后,他竟然还有脸来找我复合。
齐藤:朗格,你说我把他利用到死,有错吗?
朗格没有出声。
齐藤:朗格,我知道你和他不是一种人。无论是恋爱前,恋爱的时候,还是分手以后,你都愿意和我赴汤蹈火。
齐藤:我每周都会有那么一两次做一个梦,梦见我加入富贵,成为王霜风的徒弟以后,因为练习忍术天天摔得鼻青脸肿的时候,你浪费睡觉的时间为我包扎伤口。当你看到我受伤,马上从口袋里给我递创可贴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
朗格:(低头)我还以为,你从来没爱过我。
齐藤:(站起来)朗格,我再不择手段地为了公司奋斗,我也是个人,我有感情。我知道你是真的爱我,我也是真的爱你,你明白吗?
齐藤:我练习出错被师傅罚在她家门口跪一晚上的时候,你背着我去电影院带我看电影,包了场给我点了这部《七武士》。我当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给我点这部……

朗格:(苦笑)因为这是影院片库里唯一的一部日本电影。
齐藤:但我看得很投入。我喜欢那些武士。他们很坚韧,面对任何人都不害怕。
齐藤:朗格,我真的很喜欢你。即便是分手以后,我给你安排什么事情,你虽然平时吊儿郎当的,但我的事你一定放在心上,你也会好好去做。就像之前发布会,你帮我做了很多调度工作,左刃远远没有你用心,他对我的不满都写在脸上了。
齐藤:朗格,(声音颤抖)除了我爸妈,你是我生命中第一个不计得失也要帮助我的人。
齐藤:(弯下腰,抚摸朗格的脸)可是,为什么?
齐藤:为什么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流泪)为什么你要背叛我?

朗格:(良久)因为你背叛了我们。
齐藤:我?(难以置信)我为公司赴汤蹈火,除掉了公司的敌人,还要收拾这之后所有的烂摊子,这一切都是为了富贵集团能够赚到更多的钱!现在给工人们让利只是一时的,一旦让他们形成有力的,还能和外部势力合作的工会,以后只会更麻烦!
齐藤:朗格,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落泪)你们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朗格:齐藤,你把太多的私欲绑在公司的名义上了。
朗格:你去抢劫日本街银行,只是因为你想要那里所有的金条;你做下工厂惨案,只是因为你想杀那些学生;你暗杀魏工,只是因为他打了你的脸。你完全有更好的方式去解决这些问题——
朗格:而你没有。
齐藤的声音越发哽咽。
齐藤:我为什么不能有私欲呢?明明王富贵,王霜风,蓝冷泉,我们公司的领袖们,他们都有私欲,为什么就我不能有私欲呢?
朗格:所以他们都得到了报应。富贵先生死了,死于毒杀;师傅住进了养老院再也出不来了;而蓝先生,他被高冒一枪打死,作为卖国贼,这样的下场很适合他。
朗格:现在,你也应该得到报应了,齐藤。
齐藤:(冷笑)朗格,你没有资格说我。你现在这套别墅,你手上所有的钱,你的这片园林,全是我替你保下来的!没有我保住你这份工作,甚至升你当副总经理,你能有今天的成就吗?
朗格:(叹气)没有。所以我的报应也来了。
齐藤:你想当英雄,朗格。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当英雄?你说我说得通透,你又为希联做了什么善事?你也不过是一条寄生虫罢了。
齐藤阴森地咯咯笑了起来。

朗格:是啊。所以我从不期望历史把我写成什么英雄,我本来就不想当英雄,我只想混吃等死。
朗格:但是我没法看着你把富贵的名声这么败坏下去。我们好歹是一家大公司,不是黑社会。富贵是我的家,我爸妈在这里长大,我也是。我应该尽一份守护它的职责。
齐藤:(提衣领)你这二十几年的人生证明了你只是想要钱,想要花天酒地!到底是谁在指使你做这些事,你到底留了什么后手?舍身成仁,这不像你的风格,朗格。
朗格:(叹气)你知道明朝的末代皇帝吗?朱由检。虽然他不是个好皇帝,但清兵入关以后,他还是为国自杀了。因为,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朗格:我的家园快要没了,齐藤。你不值得我信任,所以我选择跟你拼了。就这么简单。
齐藤:别跟我扯这些废话,朗格。把参与行动的人员名单交出来,我饶你一命,走廊区有你的一片天地。
朗格:你知道我把名单给你以后,会有多少个家庭家破人亡吗?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行动,来得及听到命令。
朗格:齐藤。你已经走火入魔了。这么多人与你为敌,你还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对吗?
齐藤: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杀他们。
朗格:(微笑)的确,从前的你一定不会。还记得有一次我们来万水这边看樱花,你第一次穿上我给你订制的家纹和服,你说你喜欢黄金,黄金代表富贵集团,樱花代表一瞬的美丽。
朗格:你写了很多俳句。该说你不愧是艺术学院的学生吗——我背了不少。(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字帖)我经常临摹你写的俳句。
齐藤:(接过,眼眶湿润)朗格,我……
齐藤:朗格,我给你一大笔钱,你去走廊区好吗?(流泪)你不要告诉我什么时候离开,去哪,我永远都不会找你的。我不想杀你……
朗格:(掏出手中的按钮)我也不想杀你,所以只能这么办了。
朗格按下按钮,二楼的某处爆炸了。
齐藤:你销毁了那些资料,对吗?
朗格:是啊。一切都结束了。动手吧,你已经没法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了。
齐藤:包括爱,对吗?
朗格:(叹气)这个我没法回答你。
朗格:对了,不要毁掉我的林子。它们在和你说齐总好呢。
齐藤:不,不,(扶墙)我不会杀你的……
朗格:动手吧。一切已经回不去了。樱花已经凋零了。
朗格:你看,现在万水已经没有樱花了。
齐藤扶着墙壁,走到朗格身后。
齐藤:朗格,你背叛了我,我也背叛了你。这一切都是我们自己选的。
齐藤:(声音颤抖)是这样……对吗?
朗格:你可以抱着我吗?我怕等会我挣扎的时候会伤到你。
齐藤:我可以……不杀你吗?
朗格:我这辈子都会反抗你,因为你我的理念是水火不容的。要么你杀了我,要么你迟早死在我们手里。你选吧。
齐藤掏出了腰间的肋差,从后面抱住了朗格。她的发丝落在朗格的肩上——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朗格:(抚摸齐藤的脸,微笑)老朋友,以后你就是一个人了。
齐藤将匕首插进朗格的心脏。
朗格:(微弱)爸……妈……
朗格:我来了。

夜里,齐藤回到了自己的别墅。
齐藤将床下的金条摆成了人的样子,躺在金条旁边。
齐藤:我只剩你们了。

齐藤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楔子:蚀血教来袭?这是什么
北沙市,玉横山。这一块地理条件不如中分山,土壤肥力弱,草木稀疏,人烟稀少。除了附近的良玉村和四季常村居民会来这里少量砍伐树木以及埋葬死者外,几乎没什么生气可言。然而就在一片坟场之中,突然来了一支施工队驻扎在这里。他们穿着宪兵队服,修建了一条小型公路,看样子是通往军区的;从军区就可以进城了,然而一般老百姓是进不了那里的。间或有附近的村民来参观,都被宪兵队赶跑了。有人看到那边的挖掘机等设施上都有着“天天集团”的标志。
一天晚上,没有月亮,漆黑无比。一架直升机降落到了工地上。这时候,这个地方已经快完工了——像是一所学校,能容纳两三百名学生,全封闭式的,有着各种先进安保设施,水电是从军区那边牵过来的。看到直升机,“工人”们急匆匆地从床上起来排成几列等待上面的贵客检阅,那上面走下来的两人却摆摆手,他们便慢慢散了。
来者一男一女。男人身着灰色西装,道貌岸然地观赏着这所学校;女人便是我们熟知的西娜。
天子棠:感谢您与我合作,西娜长官。最开始我向统领请求这块地方的时候,只是想着建一所可以秘密培养我司所需人才的学校——没想到能在北沙遇到像您这样能够理解我的想法,还能加以发挥的人才。

西娜:客气了。应该感谢您肯定我的想法,为这个项目的扩张继续投资才是。如今这个地方,才足以作为我们计划的第一步。
天子棠:真期待啊。期待这里充满我们祖国所需要的孩子的那一天。
西娜:所以,你的方案还需要修正吗?实地考察一下说不定能给我们更多灵感。
天子棠:暂定就这样吧——传出消息,通过各种渠道招纳有资质的孩子,将他们训练为青年团的骨干。
西娜:只是经费方面……可能还是需要贵司继续赞助。
天子棠:长官,不才还有一个想法。我们也可以招收一些资质……不那么好的孩子。
西娜:此话怎讲?
天子棠:很多家庭都对自己孩子的叛逆苦恼,可是没有人帮助他们斧正孩子的错误。我们可以告诉他们,只有给足够的钱,我们就可以管教好他们的孩子,甚至让这些孩子成为未来青年团的骨干。
天子棠:这样的话,我们可以在这里随意管教这部分孩子——他们不会像良家子那样依赖父母;他们的父母不会给他们提供任何信任。他们的父母会乖乖地给我们提供经费,并且信服我们。
西娜:(笑)您真是个天才。我马上汇报统领,就这么办。
我不知道这个学校已经建立多久了……甚至不知道它在哪。同学们说这里已经建立一个月了,每个月都会建立一个新班级,我们是第二班。据说这个地方“成效卓著”,所以我爸妈才打听到,并且把我送进来的。
我姐姐在最近青都的那个事件里死了。她在青都读大学,是一个组织的小组长。爸妈来北沙的时候,她拒绝一起来,坚持要自己挣钱自己交学费读完大学,然后我再也没见过她。离别的时候,她只是给我一笔钱,告诉我要好好读书,将来一定要靠自己。那笔钱她让我藏起来,但还是被爸妈发现了,这之后我被打了一顿。
来这里的原因……有天妈妈照旧看了我的作业,我以为没什么问题,但她说我的字写得没以前认真了,用钢尺打了我的左手大概二十几下。这之前因为我要给大家洗衣服做饭,所以有几天没打手,那天因为爸爸升职了拿了津贴雇了佣人,妈妈于是打我手了。可是爸爸那天晚上没回来。妈妈非常生气,在我睡觉的时候把我从被子里提起来,让我跪到门口直到爸爸回来。可是上次跪着还是上个月啊。
那天我想起了姐姐的话。我打碎窗户,逃跑了。妈妈报了警,警察很快把我送了回来——随后爸妈就打了好几个电话;最后,几个宪兵队士兵把我从睡梦中叫醒,把我五花大绑塞进了运兵车……然后我出现在了这里。
走的时候妈妈跟我说,“我们花了不少钱,好好表现!”
其实我在学校是老师刻板印象里那种很听话的学生,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姐姐告诉我要学习,我就只学习,学习本身就很有趣。第一天他们要我们这个组的人站军姿,站一上午,太阳很大有两个同学没多久就倒下了,他们把我的同学送到了一个黑屋子里。但我只是以为这只是个比较特殊点的学校,本质上还是学校,听话就行了,于是我一直站着。太阳果然暗下来了。
中午吃饭,教官摆了一个潲水桶在食堂里,什么话也没说,分发饭菜,要我们在十分钟内吃完。有个同学吃得很快,吃完后走到潲水桶边把剩下的倒了,教官告诉他不准浪费,让他吃潲水。他不听,教官就把他的头按进桶里。另一个同学坐在我旁边,想把盘子放进桶里,我看他盘子里还有剩的但他没注意到,就用手挡住他示意他别过去。
教官们看到了。
他们把我带到了黑屋子,那里有一套设备,我在医院里见过。他们让我躺在床上,那张床自动锁住了我的手脚。我想喊叫,但太紧张我发不出声。他们打开了设备,按了几个按钮,把电极贴在我太阳穴上。
我终于喊出来了。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一个陌生的姐姐和遮着脸的哥哥看着我。
姐姐说,“这孩子……就是有资质的那个吗?”
不知名的“分军区”大门口,来了两位不速之客。其中的女孩留着一头诡异的长发,那黑色发丝中刻着血红的纹路,她穿着血红色的长裙,披着一件防寒的黑色风衣,但年龄大概只是和高中生相仿,这成熟的穿扮便和她略不相称;而男人穿着兜帽外套,用帽子遮住了自己的头,戴着口罩,只有眼神凶狠。那女人背对着大门,男人便在她背后凝视着哨兵。
哨兵们:干什么的?这里是军区,走进警戒线我们会开枪!
女孩:(笑声)我听说,这里有很多孩子……
女孩:有一些孩子特别,特别可爱——我们想要见见他们。
哨兵们:快滚!我们开枪可是不需要给上级指示的!
女孩:(冷声,转身)那么,就开枪吧。
几乎是在同时,女孩和男人的眼白变为黑色。女孩的瞳孔分散成鳞片状的红色纹路,男人的瞳孔则成了网状的血丝,鲜血在他们的瞳孔中发着异光。

哨兵们:怪物!这是……
哨兵A:异能者!一定是异能者!开枪!
哨兵B:要不我们还是跑吧——
哨兵C:啊啊啊啊啊(开枪)
子弹打在男人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却从他的衣服上“滑”了下来,没有造成任何损伤。
女孩却被子弹打成了筛子……她的血肉融化,露出了里面白森森的骨架——那血肉又重新在那骨架上形成了新的她。
刹那间,她挥出右手,像是凭空握住了敌人的心脏。数百条细密的血藤从地面伸出,将哨兵们穿刺成了血柱;他们甚至来不及尖叫。
2号:1号,我去教学楼,你去电击室。根据之前的情报来看,至少有2个。
1号:(嗤笑)好吧。
男人朝教学楼的方向不慌不忙地走去,而女孩的脚下生出了血色的藤,他们托举着女孩快速前进。
1号:(自言自语)果然,血魔法可以这么用。
1号:(歪头)大公……我能把他们都杀光吗?
像是听到了肯定的回答——
1号:(笑)不错。
大概是收到了门口的消息,士兵们已经开始行动了。“教官”们穿上宪兵队服,以小组为单位朝两人的方向前进。他们隐蔽在掩体后,缓慢地朝男人和女孩移动。
女孩走进了礼堂,这里似乎刚举行过什么颁奖仪式,留下了许多垃圾和摆放错乱的座位。
1号:(嗤笑)别躲了,各位好哥哥。我知道你们在后台。
女孩眨了眨眼,像是要给舞台后面的人一个wink。
1号:给你们一个有趣的礼物,这可是我费了很大力气开发的哦——今天是它的处女秀!
女孩双手相对,手中出现了缓缓转动的血色光球。

1号:难得用一次,就说一下它的名字吧!
1号:闪——!
光球前端出现了巨大的破口,破口中射出一道血红的能量波,瞬间将舞台打了个对穿。
女孩走向被打穿的后台,那里躺着许多被烧焦的尸体。
1号:不过你们还没有听到它的全名,它叫作蚀血闪,毕竟,(笑)是我们蚀血教的杀手锏嘛。
女孩举起双手,所有的尸体搅到了一起,高速蠕动着,在空中形成了血肉的球。女孩将肉球不断地向内压缩——那肉球越来越小,直到变成彻底的猩红色。肉球中汩汩流着血液,她便在肉球下喝下了那些鲜血。
1号:不错。(满足)这才是纯正的绝望滋味。面对完全无法想象的敌人的那种绝望……
1号:好了,接下来让我看看孩子们能给我什么惊喜吧。
1号:奇怪——2号怎么不动了?
戴兜帽的男人什么也没做,只是待在教学楼外的树下,在阴影中冷眼盯着礼堂的方向。
但他看到女孩大摇大摆地向他走了过来——身后是数十名宪兵队员的尸体。
2号:有资质的孩子——你也没找到吗?
1号:(笑)我还以为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呢,好哥哥。
2号:教母大人,你应该知道,只有按计划行动,才不会发生“那件事情”。
1号:(嗤笑)我不在乎。什么教母不教母的,你也从来没在乎过,不是吗?
1号:说回正事。你这边是什么情况?
2号:那个孩子死了。我查了他们的档案,他们把最近的虐待致死事件伪装成了安全事故,其中就有那个孩子。
1号:哦?所以你在这里等我完成任务过来和你汇合?
2号:教母大人……没必要杀不相关的人。
1号:(笑)好哥哥,你比我空长好几岁啊。
1号:你觉得我们这次的华丽登场,应该留下任何见证者吗?
1号:现在你不杀,等会教会也会联系你,让你放心大胆地杀个够。
1号:他们不提前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他们了解你的性格。(挑逗,抬起对方的下巴)你不像一个蚀血者。
2号:所以他们只让我和你单独行动。
由于“教官”们都已经被杀光了,听到骚乱声的学生们也都聚了过来。他们走出了教学楼,迷茫地看着男人和女孩。
A:(站出)我是这些同学的班长。两位哥哥姐姐……能让我们从这里出去吗?
A:你们杀了那些教官,但是没有杀我们,是为了救我们,对吧?
女孩轻蔑地凝视着孩子们。虽然话是这么说,A的双腿却抖个不停。大部分孩子无比恐惧地看着眼前的尸海,有的躲在教学楼里没有出来……但也有的饶有兴趣地凑上前来。
女孩还没继续开口,一个高个小伙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学生制服完全没法掩盖此人的痞气。
?:(痞笑)小姐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啊。
1号:哦?在哪?
?:(笑)我在小网站上见过你——你是不是在青都读过书啊?我看过你的小视频,你跟一个大叔在援交!
孩子们惊恐地看着女孩——然而1号只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1号:(笑)是啊,你没看错,记性真好。只是我现在有新活干了,恐怕是没法陪你玩了。
1号:所以,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呢?
?:(大笑)反正都快死了,总不能像个缩卵的一样死吧?兄弟们,(转身)我这波怎么样!
没有人敢回应。他们只是双腿打战。
1号:(鼓掌)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他们当中最大胆的,你叫我老大吧!
也许是气氛缓和了下来,也许是孩子们真的相信这两人是来救他们的,好些同学笑了出来。
1号:过来,(微笑)我给你提供一次免费服务。
老大:(惊讶)真,真的吗?
1号:当然。你只要记住——血床上可以承载任何欲望。
1号:赶快过来吧,当众干这事够你吹一辈子了。
老大踏着大步走向女孩。女孩从他身后抱住了他,温柔地靠近他的耳畔。
1号:(轻声)我只要求一条,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否则后果自负。
老大:明,明白。
女孩当着孩子们的面脱下了来者的衣服,在他的胸口上下其手。女孩柔软的胸口靠近了他,他不由得紧紧地盯着那块地方。
1号:(笑)不能碰哦。等我说好了才可以……
老大却好像已经着了魔一样,将手伸向了不可言说之处。
1号:(叹气)你们总是这样。
女孩温柔地扶住了男孩的头,扭断了他的脖子。
2号:所以现在——
1号:动手。
1号:算了,我动手,你看着就好。不过,收成可没你的份。
女孩将“老大”的尸体扔到一边,脚下生出无数血藤,她借助血藤腾空,狞笑着伸出双手。
1号:同学们,给你们看一个好玩的东西——是我最珍惜的发明哦!
有的孩子已经开始逃跑,还有的孩子已经完全愣住,在原地痴痴看着,好像真的会有一场好戏发生……
距女孩几米远外出现了一个血色光球,与先前的光球不同的是,那光球中似乎充满了沸腾的血液,它们不断地冒着血泡——

那光球逐渐膨胀,最终达到了和教学楼差不多的大小。它遮天蔽日地横在空中,仿佛一颗未落的陨石。
1号:(响指)爆。
光球应声迸开,无数沸腾滚烫的血滴抛向地面和教学楼各层。在地面上的孩子当场被血流溶成白骨,血肉融入了血河;教学楼里的孩子也大多沾上了血滴,那血滴一碰到人皮便像蛆虫一般拼命朝血肉中钻去,将沿路的血肉化为自己的身体,不到十秒便将寄附者变成白骨。零碎的惨叫声传来,那是未能当场丧生的学生发出的——那血液流在地上,便像蛇一般朝着他们飞去,随后钻入他们的七窍。
三分钟后,喊叫声消失,一切终于安静了。
1号:我们走吧。
2号:离开这里吗?
1号:先去电击室。我看到了——那里有个有资质的孩子,只是他在睡觉,我没打扰他。
2号:那我们过去吧。得抓紧时间,宪兵队援兵要来了。
电击室。这里位于“行政”楼最底层。事实上“黑房间”大多是禁闭室,真正的电击室在这些黑房间底下。
2号:地下的人为什么没上来?
1号:(笑)你知道风熏当年在青都使用的血魔法吗?
2号:教母大人,最好不要使用太多种类的血魔法。这对你来说很危险。
1号:就因为他们有了第二个“血床”,对吗?(凝视)如果当年你成功成了血床,你还会跟我说这些吗?
1号:我说过了,血床,教母,我不在乎。(笑)什么事情能让我爽,我就在乎,其他的我都无所谓。就算他们想杀我,我也能豁出去让他们死上一两个!
2号:我们去地下吧。
2号推开了地下层的门。这里的工作人员似乎仍在有条不紊地工作着。他们监视着被关押的学生们,似乎完全没有发生两人的到来,更没有发现外边的变化。
2号:集体魅惑这么用的话,有什么代价?
1号:放心,我吃了好几十个宪兵队才这么做的,血能够用了。代价的话,(嗤笑)我们可是人造血族,我们就是代价本身,我们随时在为蚀血教付出代价。
两人走在走廊上,直奔某个电击室——这里有一个学生正躺在设备台上,只有一个看守在一旁打着盹。
1号:我的眼睛只能观测到资质者的大致范围,这孩子在电击室里。今天我很累了,不想做验证了,你验证一下这几个房间。
2号:赐血需要教母大人进行……这点你看有问题吗?
1号:我还没懒到不想赐血的程度。(大笑)倒不如说我来执行任务就是为了看资质者被赐血之后会变得怎么样。
2号将手放在了设备台上孩子的额头上,血红的纹路在他眼中流动。
1号:我看你比之前做验证要专注哦,看来……
1号:这孩子……就是有资质的那个吗?
2号:是的,(收手)而且资质很好,有做血床的可能。
1号:(笑)那太好了——这样教会就会更加考虑早点把我做了,我就可以解脱了。
这时,这名学生醒来了。
1号:(瞥了瞥)你叫文聪,对吗?
文聪愣了愣,尚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
1号:(挥挥手,笑)你不用害怕我们,我们是来救你的呀。
文聪:救,救我……好疼……
1号:很疼对吧?(伸出双手)来姐姐怀里,让姐姐抱抱。
文聪出于本能地靠了过去。
1号:(抚摸肩膀,拥抱)好孩子,痛痛全部飞走哦。
文聪:姐姐……(迷茫)
女孩吻了吻文聪的额头。
1号:好孩子。你是个好孩子,但是他们不喜欢你。
1号:你看,这个世界对待好人的方式就是如此。正因为你好,所以你现在要在这里受苦。
1号:你姐姐也跟你说过,要你一切靠自己,对吧?
文聪:姐姐……(低头)
1号: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1号从腰间拿出了小刀。
2号:记得,按计划来。
1号:我偏不。赐血而已,怎么赐都是赐。
女孩轻轻伸出舌头,从中间切开了它,收起小刀,趁着血流汩汩吻了文聪的嘴唇。

刹那间,文聪的眼白变得漆黑,瞳孔变成了十字形的深红血丝。
1号:你已为我家族之一员。你的血名是【叛星】。
文聪那稍显怯弱的脸庞上生出了不属于他年纪的线条,身体也快速地变得健壮起来。
文聪:我这是……怎么了?
1号:你已获得新生。(指向)现在,你可以杀死这个守卫,这个人和他代表的一切,就是你如今受苦的根源。
文聪:我为什么要杀人?可恶……(按住头)想不明白……
1号:(温柔)没事,我教你吧。
女孩握住了文聪的右手,将那手掌远远对准了正在酣睡的守卫心脏。
1号:现在,握下。
文聪鬼使神差地握住右手,那守卫的心脏便血淋淋地从胸腔中蹦出。他怔怔地看着文聪,永远沉默了。
文聪:我……杀人了?
1号:做得不错。你以后还要杀更多的人。现在你已经成功迈出了第一步。
文聪目眩神迷,昏了过去。
1号:你扶着他。
男人将文聪背在了背上。
1号:(冷声)真没用,还得我来解决问题。
女孩拿出腰间的小刀,切开左手胳膊,用小刀摩擦着骨头,发出了极其诡异的声音。
一分钟后,她和男人出了房间。房间外到处是尸体——这些人圆睁双眼,双耳血流不止。
1号:走吧。这会应该援兵要上山了。只差最后一件事要做了。
2号:教会的电话来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沉闷的中年男声。
?:怎么搞得动静这么大?1号,我让你提前魅惑好通讯人员,为什么军区调动了好几支军队?
1号:难度太大了,我懒得搞。
2号:(低声)别说了。
?:1号,注意你的身份。你是教会的血床,教母只是方便你在外面光鲜亮丽的身份,是我们赐给你的——不按照计划行事,你就配不上这个身份!
1号:先生,我猜您是帝国的那位长老吧?最近生意怎么样?
?:(愤怒)2号,立刻行动!
2号:……好的。
男人放下电话,看向女孩。
2号:(低声)我没有办法。
1号:(微笑,点头)我理解啊。开始吧,早完工早结束,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男人打开了行李中的录像机,对着镜头说道……
2号:各位长老,这是1号的惩罚记录,由2号执行。
男人用小刀割破了自己的静脉,女孩则配合地躺在设备台上。
男人将血液滴在女孩身上,那血液不断地啃食着女孩的血肉。女孩的表情痛苦地扭曲着,想喊叫却叫不出声。
1号:你……靠近……我……
男人尝试这么做了。
1号:你是不是也……忘了……自己的……名字……
男人愣住了。
2号:是的。
2号:那不重要。
1号:不……
1号:我到底叫……什么……
1号:我到底叫……

女孩发出了惨烈的嘶吼,持续了五分钟。当男人抱着女孩,背着文聪撤退时,援兵的脚步声传来了。
1号:我……还有力气。如果不好好善后,他们会……杀了你。
2号:我能做好。
1号:听我的,让我来。栽赃给原绘……关键是让他们相信,这是……原绘的手笔。得有她的……标志。
1号:把房子平了……目前我们只能做到这里了。
宪兵队机动第二大队。长官们拿着望远镜观察着这座学校。
A:奇怪……
B:你也发现了?
A:有异能痕迹,而且这房子……都被平了。
B:那只有可能是原绘干的了。伪政府的人说过,这家伙在北沙流窜,而且会把自己破坏过的地方夷为平地。
A:真奇怪……
一年前。
一栋破旧的单身公寓里,女孩在吊扇上安了绳套,踩在椅子上,凝视着那绳套之间的空隙。
?:别这么干。
女孩冷不丁听到身后的声音,不慎倒在了地上。她口吐白沫,艰难地说着……
??:给我ponpon。给我……ponpon。
??:不然,我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笑)我们是一个会给可怜人送礼物的组织。只要加入我们,就可以享受不限量的ponpon,怎么样?
??:那……可以……我……加入……
?:在这里签字就行了。你会成为我们的“血床”。
??:什么是……
?:血床嘛,你可以理解为人造的吸血鬼,而且是血统最好的那个级别。你听说过斯卡雷特家族吗?我们弄到了这群吸血鬼中领头者的血,这是珍贵的“源血”,经由我们的技术,就可以创造新的始祖血族。你将开启属于我们的时代,明白吗?
??:会……怎么样……
?:大家会叫你教母大人,你可以享受各种荣华富贵。你只需要把你的血赐给别人就行了。
??:我……愿意……
?:(拿出ponpon)好孩子。这样的话,痛痛就会飞走哦。
女孩躺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天花板,慢慢地在协议书上签了字。